一行人到了研究所後,圍著飯桌開了個簡單的歡迎儀式,季所長說了幾句包含鼓勵和期待的話後,就直接開始午飯了。
許是因為梁悠回來了,周師傅難得沒在窟裡吃飯,專門回了一趟研究所,算是給自己如今僅剩的這位徒弟接風。
飯後,梁悠獻寶似的拿出了一袋針管,跟周師傅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修複壁畫注漿或注射粘合劑時,劑量過少粘不牢固,過多又難免留下膠痕,劑量最是難控製。針頭細且長,用來注射粘合劑既不容易留下痕跡,又可以較為精確的控製劑量。
周師傅是有經驗的老職工,一聽就知道這辦法可行。兩人也顧不上其他了,梁悠把行李往宿舍裡一扔也不收拾了,兩人拎著東西踩著沙子直奔洞窟。
先是在窟外找了個地方試驗練習,熟練後才萬分小心的開始實操。周師傅先用注射器將粘合劑注入起甲壁畫底層,再用棉球輕輕滾壓,將空氣擠出,壓平,出來的效果確實比之前的辦法要好上不少。
周師傅大喜,一反平日的寡言不停地誇讚梁悠,誇的梁悠都不好意思,趕忙說自己是從書上看來的。
現在國外在壁畫修複上早就有了一套較為成熟的工藝和方法,修複材料也都經過了幾十年的科學實驗,早就有了一套體係。可惜華國才剛從戰亂中穩定,正是百廢待興之時,能投在文物保護修複上的人力、財力都十分有限。
季所長也提出過想要跟他國的專家學習、請教,隻可惜最後或是因為專家自恃身份嫌棄研究所條件太差,或是因為時機不好,最後都沒能成行。
既然說到了書,周師傅當然要問個清楚。梁悠趕緊拿出了除了針管外其他的收獲,就是這次從首都帶回來的幾本書了。
這第一本是關於古代繪畫的美術圖書,裡麵有一部分記載的是古代的礦物顏料,其中有對各個年代壁畫常用礦物顏料的組成的介紹。
要知道同樣是紅色顏料,研製的原料有可能是朱砂,也可能是鉛丹。白色就更不用說了,足足有十幾種不同的礦物都能作為白色的礦物顏料。
書中記載和實際不說是百分百符合的,可至少能給他們一個大致的方向,以後分辨起顏料原料來方便不少。
這個本是梁悠在書店裡買到的,全新未拆。而除此之外的另外兩本,則是她跟向瑾在幾個舊書市場逛了一天,腿都要逛斷了淘回來的了。
一本是十分老舊的外文圖集,是一位百年前的外國探險家來到華國探險,用相機記錄下他所見到的一切,裡麵就有還未受到損壞和戰火侵襲的敦煌石窟。
這本圖集倒是對他們的修複工作沒有什麼實際的參考,隻是格外讓人感慨。
梁悠曾經聽說,當年在國外學習美術的季所長之所以會毅然回國投入到壁畫修複保護工作當中,也是因為在國外看到了關於敦煌壁畫的攝影展覽,發現在自己的國家竟然還有這樣一處令人著迷的藝術寶庫,為此放棄了原本的理想。
而在幾十年後,梁悠和向瑾這一代年輕人,同樣是在藝術展中,被敦煌的神秘和季所長的精神打動,誌願來到這個可以稱得上偏僻的地方。圖集裡除了石窟還有其他幾處古跡,都呈現著百年前的模樣。
而梁悠帶來的最後一本書,同樣是一本外文書。隻不過不是圖集,而是一間教堂壁畫的修複研究報告,報告的扉頁上蓋著國外某家圖書館的印章,也不知道是被誰用何種方法帶回來的,最後竟然出現在華國首都舊書市場的一個小地攤上。
這本報告詳細的記錄了該教堂的自然概況、壁畫破損原因及修複材料與工藝等內容。即便教堂壁畫所處環境和破損原因與他們所在的石窟壁畫大不相同,可依然有不少值得借鑒的地方。
周師傅雖然看不懂外文,但圖片還是能夠理解。珍視的捧著書翻了幾頁,果然有用針管注射粘合劑的照片。
除此之外,書裡甚至有關於不同修複材料按照不同的配比修複不同質地的壁畫效果的記載,實用性極高。隻是梁悠自己也隻能讀懂個大概,其他的隻能慢慢研究。
周師傅也知道遵循科學套路比自己慢慢摸索要效率的多,這次有了這本報告,乾脆帶著梁悠直接找到了季所長辦公室,要求季所長派人來幫他們完成翻譯工作。
季所長聽完他們兩人說的,也明白這本報告對於壁畫修複工作能起到不少作用。這麼大一厚本讓梁悠一個人翻譯也不現實,況且梁悠做翻譯了,窟裡就又剩下了周師傅一個人,修複工作就要耽誤了,但所裡又抽不出其他人手。
梁悠看季所長緊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所長,您看咱們向學校求助怎麼樣?”
“向學校求助?”季所長一愣,然後馬上明白了梁悠的意思。
“沒錯,”梁悠繼續說道:“向大學求助,不管是曆史係的還是英文係的,如果能組織起來一批學生,這本報告用不了幾天就能翻譯完的。”
“你說的沒錯。”季所長點點頭。很多大學生嫌苦不願意過來,同樣也可以幫一些忙。如果可以找到學校相互配合,對研究所來說可以緩解職工們的高工作量,對學校和學生來說也是個難得的實習機會。
這倒不是什麼一般人想不到的辦法,隻是現在各個係統之間沒有那麼高的協作性。再加上現在彆說網絡了,研究所周圍連送信的都沒有,所內職工的信都是交給旁邊邊防連的戰士,等到戰士們將家書送到市裡的郵局時一起帶過去的。所以其實這個辦法,能幫到的事情也不多。不過對於眼前的翻譯工作,卻著實是個好提議。
季所長想了想,帶著梁悠去邊防連裡借了電話,幾個電話打完就將事情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