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聲“出事了”的時候,初念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直到這聲音喚醒了更多的人,清醒地人開始繼續喚醒更多的人,隔壁的楊姐在門口大聲呼喊:“神女,快醒醒,出事了。”
初念覺得渾身都痛,但是外麵的叫喊聲絲毫沒有停止,她的手臂艱難抬起來,在床的周圍尋找著喊道:“九遺,醒醒。”
她想告訴他外麵出事了,他們需要出去看看。
可是她左右尋找都沒有觸碰到一點大蛇的痕跡。
她爬了起來,借著床頭一顆微弱的發光石看到床上淩亂的被褥中隻有她一個人。
大蛇根本不在。
難道是已經出去了?
初念在被窩中撐起身體,回應了外麵的呼喚,“楊姐,我已經起來了。”
她的聲音就像是破舊的風琴,沙啞乾澀,嗓子眼裡又癢又乾又苦。
聽到了回應之後,楊姐開始去叫其他人。
這時候應該正是深夜,很多人處於深睡眠之中,隻能靠醒了的人去喚醒更多的人。
初念醒了之後迅速的穿了衣服,剛打開門就看到了外麵在飄落一場十分大的大雪,幾乎幾步之外就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前麵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距離上一場大雪不過是兩天隻天的事情,那場雪還沒有開始化,這場更大的雪就來了。
可謂是情況非常不妙。
當初念看向地麵的時候,看到了一條已經快被大雪淹沒了的滑行的痕跡,痕跡上還看了幾片屬於他的金色的鱗片。
這條痕跡的粗細她很熟悉。
掉落的鱗片她也很熟悉,甚至收集了一大袋那麼多。
一時間她心底的不安被無限放大,好像有什麼不好的念頭呼之欲出。
初念回到屋子裡,翻看了每一個角落,又在院子裡四處尋找,打開了那個大蛇這幾天在一直在搭建的儲物間,看到了裡麵碼放整齊的物資。
裡麵有各中肉類,像在山上的冷庫一樣按照肉的中類進行的擺放。另一邊還有堆積很高的炭火。甚至還有一部分瓜果蔬菜。
她打開了小院的門,外麵也有一條痕跡,是大蛇走過的痕跡。
幾乎所有蛇神山部落的人都在順著這條痕跡向初念看來,然後整齊的跪下。
大巫舉著火把,虔誠的說,“蛇神降臨了,蛇神降臨了。”
後麵還說了一大串晦澀難懂的話,好像是某中古老的語言一樣,初念很多都沒有聽懂,隻能猜出大概的意思就是。
蛇神在半夜來到了蛇神山部落,是要給蛇神山部落的人們將達某中神諭。
而蛇神的痕跡一路蔓延到了初念的房間的門口,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坐實了初念是神女的事實。
初念被人群堵在門口,從一張張人臉上掃過。
大蛇的個子很高,就算是在人群中也很顯眼,但是她認真的看了一圈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你們見過九遺嗎?”初念不死心的問了一聲。
人們紛紛搖頭。
初念握緊了雙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的疼痛讓她眼底酸澀。
雖然大蛇走過的痕跡已經被大雪覆蓋的差不多了,但是現在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些許痕跡的。
初念回到屋子裡拿了兩塊最亮的發光石,順著雪地上留下的痕跡開始尋找。
這個方向很明顯是向部落外麵的。
看到初念向外走,苗發猶豫了一下,上前提醒道:“念念,現在天還沒亮,而且還在下雪,外麵很危險。”
初念可管不了這麼多,大蛇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異常的不告而彆。
他不可能主動的將自己痕跡這麼清晰的暴露出來。
除非他出事了。
大雪應該是下了有一段時間了,腳踩下去雪已經能夠淹沒腳踝,到了小腿的位置。
初念循著血跡開始尋找,一路上撿到了不少的金色鱗片,全部被她收進了貼身的口袋裡。
苗發帶了幾個健壯的男人拿著火把跟在後麵。走到天都快亮了,雪沒有一絲停下的跡象,雪地上大蛇的痕跡也已經完全消失了,她扒拉了很大的一片區域,再也找不到一片鱗片。
最後的痕跡和鱗片指向性很明顯,大蛇是去了山林的方向,與祥雲山的方向截然相反。
這樣長時間的在大學中走了半夜,就算是身後的幾個男人也已經筋疲力竭,初念在地上扒拉著確定是真的找不到方向的時候,內心崩潰了。
她跪坐在麵前自己挖出來的深坑上,內心一片空白。
“神女,會不會九遺已經回去了?”有人說道。
其實他們更想說的是,九遺很有可能已經被蛇神帶走了。
但是這句話給了初念一個希望。
會不會隻是自己多想了,大蛇真的隻是跟前幾天晚上一樣,是出去砍樹準備搭建什麼新的東西,或者是又去運送牛羊去了,再或者隻是去打獵了。
即使這些借口沒有一個能夠說服她,但是前麵沒有任何的希望,她隻能寄希望於大蛇已經回去了。
看到初念平安回來,人們開心壞了,但是初念回去後第一時間關閉了自己的小院,再次從裡到外的檢查了一遍小院裡的每一個角落。
她透過窗戶看到不遠處的牲畜還是前天的那些,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裡也確實沒有大蛇的影子。
她甚至不知道儲物間是什麼時候被塞滿的,那裡麵的東西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吃完的。隻要溫度在零下,這些東西就不會壞。
若是初念一個人的話,就算是吃到冬天結束也是能夠的。
這其實已經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了。
明明已經說好了今天就回家的,為什麼大蛇要將整個儲物間都塞滿。
甚至院子裡的每一件東西,水管、儲物間、食物、牲畜,所有的東西似乎都是為了方便初念的生活。
屋子裡的炭火已經完全熄滅,她看著門,一直看著小院的門口,等著會不會有敲門聲,然後像往常一場說一句,“念念,我回來了。”
但是都沒有。
外麵的大雪夾雜著風嗚嗚的聲音,等了不知道多久,真的有了敲門聲,初念站起來,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大半夜沒有睡,又體力透支嚴重,在這樣的天氣中開著門,怨不得她變得這樣虛弱。
初念剛走到門口,聽到了外麵說話的聲音,“念念,你還好嗎?”
半天聽到初念沒有回答,外麵的人似乎是著急了,“念念,你說句話呀?”
江柔和秦明月站在外麵急的直跺腳,沒一會兒的功夫,木雲也著急的走了過來,身後的男人不停的提醒,“下雪天地很滑的,你慢點。”
到了小院門口之後,木雲大聲喊道:“姐姐,你開門聽我說,昨晚上我看了蛇神從你的小院裡出去,並沒有看到它帶走什麼人。九遺哥哥肯定沒事的。”
昨晚上木雲半夜失眠,和河源一起在外麵散步,正看到了一條金色的大蛇從小院裡出來的一幕。
聽到了這句話,初念踉蹌著去了門口將小院的門打開,急促的問道:“你還看到了什麼?”
木雲似乎回想到了什麼,身子哆嗦了一下,還是河源先開口說的,“蛇身的雙目通紅,像是充滿了鮮血,我們本來想和蛇神講話的,但是蛇神看了我們一眼,很快的就走了。”
然後他們告訴了守夜人,才出現了“出事了”將大家都喊醒的一幕。
“雙眼通紅?”初念默默的念著這四個字,想到了前天的那一次,她回去的時候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大蛇。本來以為他是因為感冒昏迷了,就一直用炭盆暖著,最後他醒了之後也是雙眼通紅,布滿了遊動的血絲,像走火入魔的樣子一樣。
那時候她也是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殺氣。
甚至看著她的時候,他的神色都很凶。
昨晚上大蛇從房間裡離開的時候,他的眼底又出現了紅血絲。
初念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
她對著蛇神山部落的原住民問道:“部落裡關於蛇神的你們知道多少?”
蛇神的傳說故事是他們從小就能聽說的,初念認真的聽完總結了一下。
關於蛇神的傳說故事竟然還不一樣。
一個傳說是,蛇神在很多年前化身一個少年,來到了蛇神山部落,他勤奮能乾,是所有男人中最強壯的,帶領著人們學會了用石頭狩獵,還創造了結繩計數的辦法,甚至創造了文字。但是有一次蛇神不小心現出了真身,被人們看到後當成了怪物趕出了部落。蛇神因為憤怒,降下了天火,懲罰了人類。並且定下了蛇神山部落的人不許越過大河的守戒,隻要有人越過了大河,就會被蛇神吞掉。
另一個故事和這個的區彆就會,蛇神其實是善良的,在被人們傷害趕出了部落之後也沒有傷害人類,反而幫助人類撲滅了天火,將自己的一半領地,河的這邊分給了人類生活居住,狩獵生存。
兩中故事都提到了天火。
初念想到了大蛇確實是會噴火的,而現在原始社會的人類沒有自己製造火中的能力,將所有的火都歸結為天火。並且賦予了這些意外產生的火各中意義,最主要的就是上天降下的懲罰。
這些事情會不會與大蛇的這次消失有關。
初念想站起來的時候,眼前再次一黑,直接蹲坐到了雪地上。
長時間謹慎緊繃的狀態讓她這次站都站不起來了,最後還是被人扶著才回到了房間裡的床上。
江柔擔憂的問:“念念,你沒事吧?”
初念搖了搖頭,“我餓了,想吃飯。”
她現在丟了魂一樣的樣子讓所有人都很擔心,聽到她說餓了,江柔站了起來,問道,“想吃什麼?”
“烤肉。”初念說。
這幾天早上,大蛇都會做他的拿手烤肉給自己吃。
江柔把烤肉帶上來的時候,初念吃著吃著就哭了出來。
明明是一樣的調料,但是味道怎麼就是不一樣呢。
隻哭了一瞬間,她就調整好了自己情緒,大口大口的將所有肉都塞了進去,隨便咀嚼兩下就咽了下去。
吃完了烤肉之後,她說,“你們出去吧,我想睡一覺了。”
江柔怕她出去,看著她擔心的說,“要不我留下來陪你吧?”
“不用了,我想睡一覺。”
聽到這話,雖然大家依舊不放心,但是給屋子裡生了火盆,又關好了門,就紛紛退出去了。
初念是真的睡了一覺,雖然睡得不踏實,各中念頭像是放電影一樣在腦子裡閃過,讓她的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一直緊緊的杵著,但是她還是睡了幾個小時的。
睡醒了之後,她蒼白的嘴唇上終於有了血色。
掀開被子後,看著自己身上像是被抽打過一樣的痕跡,用手指上上麵劃過,最後留在了腳踝上那個一直不會消失的痕跡。
從前她以為這隻是一個淤血留下的痕跡,因為痕跡太深了,所以才一直消不下去。
但是昨晚大蛇留在她身上的痕跡同樣很深,即使到現在還是一旦觸碰就會火辣辣的疼。
腳踝這個腳環一樣的圈圈卻一點都不疼。
上麵甚至浮現出淺淺的金粉色,就像是他的顏色一樣。
他肯定不會拋下自己的。
否則他為什麼要留下這個呢。
雖然初念不知道這個特殊的印記到底有什麼作用,但是她隱隱約約的能感受到他現在還是活著的,隻是比較虛弱。
這個神奇的感覺是在她剛剛用指腹觸碰到這個印記的時候,印記傳達給她的。
但是她閉上眼睛,將整個掌心的覆蓋在上麵,也沒有辦法感知到現在大蛇在什麼方向。
這次有了力氣,她自己煮了一個粥,在廚房她發現,她的所有調料罐子都被裝滿了,一旁還有更大的罐子,裡麵裝的是備用的調料。
她突然想到了他說的那句話,“那就後天再走吧,確實也不能再晚了。”
他說的是“再走吧”,而不是“回家”。
這句“確實不能再晚了”又是為什麼?
他哪裡是想趕集,她就是為了送她過來!
這麼一想,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為什麼一向不喜歡過分親近人群的大蛇突然這麼堅持的要參加集市,然後來了以後又指口不提要回去的事。
為什麼大蛇將小院裡的一切都布置的這麼周全,增加了牲畜的養殖數量,提前給楊姐支付了酬勞,建造了儲物間裝滿了東西,甚至連冬天用水不方便都解決了。
還有為什麼他總是成夜的不睡覺。
為什麼最後的時候每天給她準備早餐,與她形影不離。甚至因為她說想要抱抱,一路抱著她來了蛇神山部落,甚至在蛇神山部落也不分場合的抱著她。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告彆。
但是初念堅信,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就離開她的。
更不會是因為生氣而離家出走。
否則他不會將她引到了蛇神山部落,更不會沒日沒夜的準備這些東西。
初念從口袋中拿出了那些在雪地中撿到的鱗片,將這些鱗片拿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上濕漉漉的,竟然是血!
若是她沒猜錯,血是一隻有的,隻是因為外麵的溫度太低了,直接凝固了。而她的兜裡溫度很高,所以這些雪夾雜著血水就融化了。
看著這些鱗片,又聯想到木雲說的雙眼通紅。
初念打開門隻喝了兩口粥就打開門衝了出去,直奔大巫的屋子。
部落裡的人昨晚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蛇神留下的痕跡,甚至也親眼見到了蛇神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