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梔到最後也沒解釋那件事情。
沈亦裝小白兔套她的話, 她就也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笑眯眯地回答：“沒說什麼呀, 你彆亂想哦。”
兩個人對視著彼此，洛梔挑釁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她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方麵事情，跟沈亦真的不太好計較。他的另一麵比其他人隱藏得都要深得多，偽裝對於他來說就跟衣服似的。
要扒光他的衣服, 彆人是不可能做到了。
就算是她來, 也得給他足夠的刺激……咳咳。
洛梔胡思亂想了一陣子, 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小區門口。
出門右拐，沒多遠就是他們之前上高中的地方。
現在雖然是暑假，可學校裡還是組織了補課，大晚上的，準高三學生的那棟教學樓裡燈火通明。
洛梔看了一眼時間。
她們當初補課是沒有晚自習的, 沒想到現在的競爭更激烈了。
補課還搞個晚自習。
時間剛好跳到九點四十, 洛梔遠遠地聽見下課鈴聲響起的聲音，猜測他們大概是放學了。
“現在的小孩兒真辛苦啊。”洛梔隨口說道, “比我們當時還要壓力大。”
“嗯。”沈亦說, “今年考生也多。”
洛梔：“咦，你知道今年有多少？”
沈亦：“我也參加了考場布置和檢查。”
洛梔驚訝極了：“你是怎麼處理這麼多事情的？”
更令人驚奇的是在處理事情的同時……居然還有心思和時間一直跟著她。
“不過是分散一些注意力罷了。”沈亦說著, 輕輕圈住了她的手腕，“分散一些……”我對你的注意力。
他的手指逐漸收攏, 洛梔覺得她聽見了剩下的那半句話。
她笑起來，指著不遠處的那條小吃街問他：“你還記得那裡嗎？”
沈亦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也跟著笑了：“記得。”
那是一家奶茶店。
沈亦曾經跟他的朋友路過這裡，看見洛梔在裡麵喝奶茶。
當時也是跟安涼一起。
這麼想來，可能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嫉妒安涼了。
能夠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邊，跟她拉拉扯扯，笑嘻嘻地講一些女孩子之間的悄悄話。
沈亦手裡的力道逐漸加強。
洛梔拍了拍他的手背，哄著他說：“我請你去喝奶茶，彆生氣了，嗯？”
沈亦愣住：“什麼？”
“你不想喝嗎？”洛梔拉著他就朝奶茶店走去，“我還挺懷念這邊的味道的。”
沈亦乖乖地跟在她後麵，表情看上去竟是有些木訥了：“阿梔是在，哄我開心嗎？”
“是啊是啊。”洛梔笑得沒心沒肺。
她把沈亦推進去，笑吟吟地跟老板娘打了招呼，熟練地點單：“原味奶茶，大杯去冰七分甜。”
學校門口的小奶茶店，是老板娘私人營業的小店。
價格足夠便宜，味道也不會太差。
老板娘人很實誠，每次要求加料她都會加上很多。洛梔不喜歡喝東西的時候裡麵咕嚕咕嚕滾上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一直是點原味。
“是你呀。”
老板娘一見著洛梔，也笑開來，轉身熟練地給洛梔做奶茶。
洛梔找了個靠近櫃台的位置坐下，問老板娘：“你還記得我呀？”
“記得，你這樣懂禮貌的小美女，當然記得。”老板娘說著，給奶茶去冰，“這個小帥哥是你男朋友嗎？”
“是呀。”洛梔掃了桌上的二維碼，付款之前問一直在沉默的沈亦，“你喝什麼？”
“……”沈亦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點什麼。
這種經曆其實也有過，跟著同學們一起到類似的小店裡來，有的人喝可樂有的人吃炸雞，熱熱鬨鬨的一起討論題目。
他往往隻參加最後一項——討論題目。
洛梔看他不說話，又問：“跟我喝一樣的可以嗎？”
沈亦點點頭。
洛梔一邊付款，一邊說：“再來一杯原位奶茶，去冰三分甜。”
沈亦：“你剛剛好像不是……”
“你不是不喜歡太甜的嗎？三分甜應該正好。”洛梔說。
沈亦不再說話。
沒多久奶茶送上來，老板娘看看他們兩個，直誇他們看上去很般配。
“你也上大學啦。”老板娘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我們在這裡開店的，一屆一屆送走多少學生。有時候有學生回來看看，就覺得很開心。”
洛梔咬著吸管應道：“嘿嘿，大家放假肯定會來呀，畢竟我們家就在這附近嘛。”
“這位小帥哥有點眼熟。”老板娘說，“是不是以前也來過？”
沈亦沒想到老板娘會突然說這個，他動作一僵，差點沒被奶茶給嗆著。
他咳嗽兩聲，故作鎮定道：“可能是。”
待老板娘走後，洛梔湊到沈亦耳邊，小聲問他：“你以前來過這裡？”
沈亦：“……我不記得了。”
“你又騙我。”洛梔佯裝惱怒，“是不是以前我到這裡來，你都跟著我一起來？”
“沒有。”沈亦無奈道，“你來過二十幾次，我要是真的跟著你一起，老板娘怎麼會不認識我。”
洛梔：“……”
她來過多少次他都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來過！
洛梔將信將疑地看了他半天。
沈亦又喝了一口奶茶。
洛梔看著他把視線偏向彆處，明明隻是喝了一口，喉結卻上下滾動了好幾次。
奶茶而已，有這麼難咽嗎？
她把臉湊過去一點，卻突然被沈亦伸手蒙住了眼睛。
他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這麼一下子蓋過來，把她的大半張臉都攏在了他的手下。
“彆那麼看著我。”沈亦壓低聲音說。
他的聲音太過性感，洛梔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終於知道他剛剛為什麼重複吞咽的動作了。
這到底是誰在勾引誰呢。
洛梔伸手把他的手拽下來，臉蛋紅撲撲地看著他：“沈亦，冷靜一點，這裡人很多的。”
他們來的時候剛好打下課鈴，沒多久這裡就會擠滿剛放學的高中生。
洛梔叫他冷靜，其實也是在叫自己冷靜。
沈亦“嗯”了一聲，收回了自己的手。
但他的眼神像是被黏住了一樣，緊緊地鎖在她的身上，不願意移開半分，眸光漸深，宛如幽暗的旋渦。
洛梔紅著臉把他拉了出去。
學校門口的路她很熟悉，沈亦也一樣。
在沒什麼事情的時候，她在回家的路上太過無聊，會在學校附近的小巷子裡轉來轉去，就跟探險尋寶似的。
而沈亦會跟在她身後，即使她從未察覺。
就像是在守護自己的寶藏。
洛梔跟他繞進巷子裡，想起她在這裡跑來跑去的日子，也想起這附近，某個死胡同裡發生的群架鬥毆等等事件……
明明已經過去很久了。
卻好像是昨天才剛剛發生的事情一樣。
“你知道嗎？”
洛梔忽然跳上一塊大石頭，笑眯眯地對沈亦說：“方梔，就是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在上高二的時候，有個很少女心的夢想。”
沈亦淡淡地應了一聲，顯得不是很關心。
如果說話的不是洛梔，這種話題，他甚至可能不會去聽。
這是他最不喜歡的話題，因為過去的十幾年來，哪怕他隻是一塊碎片，也是真實地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而她卻不在。
即使相見，這個軀殼裡裝著的也不是她的靈魂。
這讓他感到害怕，下意識地拒絕討論這一個話題。
洛梔卻是毫不避諱地說了：“她那個時候就很希望，在某天的晚自習下課，大概就像今天這樣的天空，漫天星星的時候——“
“跟喜歡的男孩子手拉著手，一起去門口的奶茶店喝奶茶。”
她回過頭來看著沈亦，眼睛裡有漫天的星星：“我們現在是不是，算是幫她實現願望了呀？”
沈亦心跳得飛快，凝視著她的眼睛，淺笑道：“嗯。”
洛梔突然變臉，笑容一下子收了回去：“不過說實話也就那樣。我可能是老了，沒覺得這個願望實現以後，有多讓人怦然心動呢。”
沈亦的笑容也跟著僵住。
有那麼一瞬間，他就像個茫然的小孩，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
洛梔又笑起來，跳到他的麵前，帶了點兒得意地說：“知道你畫風突變的時候我是什麼感受了？”
沈亦：“……”
洛梔冷哼：“下次再這樣騙我，你看我還理不理你了。”
沈亦立刻道歉：“對不起，我沒有騙你的意思。”
洛梔緩和了臉色，跑去拉他的手：“我知道啦，就是想告訴你我不喜歡這樣而已。”
兩個人又和好如初，手拉著手，開開心心地往前走。
洛梔喝醉了似的不肯好好走路，東倒西歪，跳來跳去。沈亦就任由她拉著，跟在他的身後，始終是不緊不慢的樣子，腰杆挺得筆直，腳步輕盈。
他跟蹤人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嗎？
一身正氣，謙遜有禮的樣子。
洛梔感到好奇，卻永遠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沈亦大學的時候做了很多事情，他有存款，也有投資的項目。他在他們的家附近長租了一套房，打算畢業的時候把它買下來。
洛梔有時候會跟他一起去那裡，兩個人住在一起，提前過同居生活。
她跟著他回到家裡，看見桌子上擺著四菜一湯和兩碗盛好的米飯，都是她喜歡的菜，被保鮮膜包著，看上去色澤誘人極了。
即使晚上吃烤魚吃得很飽，洛梔還是覺得有些口舌生津，“這些都是你做的呀？”
“新學的。”沈亦如實回答，“要吃嗎，我去熱一熱。”
“好呀。”
其實洛梔一開始真的不餓，隻是沈亦還沒吃飯，她要陪他一起吃一點。
後來嘗了味道，就一發不可收拾。
吃完以後小肚子都撐得圓鼓鼓的，沈亦去洗碗，洛梔就在家裡來回走動消消食。
她聽見廚房傳來水聲，還有碗碟輕輕碰撞的聲音。
隻覺得分外安心。
緊接著又聽見沈亦說：“明天你有安排嗎？”
洛梔楞了一下：“沒有，怎麼了？”
“我代表學校參加了《百校爭鳴》，明天是二十強的比賽，要去電視台錄節目……”
沈亦一邊洗碗，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好像這就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事。
洛梔腳下一轉，蹬蹬跑進廚房，瞪著眼睛問他：“真的嗎！”
“嗯。”沈亦把碗碟擦乾，放進櫃子裡，“可能要錄一天。你待在家裡，不要亂跑，好不好？”
洛梔拽著他的袖子：“百校爭鳴！”
這是他們省電視台近幾年火爆起來的一個節目，會在全國範圍內的一百所知名高校選出學生代表來參加。
節目組會安排各種各樣的遊戲，設置關卡，來考驗參加者的智商和知識量。
有時候也會需要一點體能。
參加比賽的都是學生，認識他們的不多，但他們的學校都是鼎鼎有名的。一站出去報了大名之後，緊跟著的就是“xx大學的學生”。
簡直就是一個學校的代表。
沈亦才大一，學校就讓他去參加這個活動嗎？
洛梔又驚又喜，拉著他的胳膊直言道：“我也要去看看，你不能帶家屬觀戰嗎！不行我還可以給你提供場外援助啊！”
“……”沈亦沉默片刻，擦乾了手上的水。
水池裡還泡著一個碗，水龍頭還在發出嘩嘩的水聲。
洛梔伸手關了水，期待地看著他。
沈亦終究是點了點頭，沉聲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