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這句話落下，唐陌那邊卻突然沉默下來。
傅聞奪敏銳地察覺到唐陌的異樣，他低聲問道：“唐陌？”
“……任何一個黑塔遊戲，都肯定有不止一個通關方式？”
傅聞奪挑起眉骨。
唐陌歎了口氣，無奈地笑道：“我這次遇到的現實副本不算難，但是很折磨人。等你回來，我和你說說。它其實非常簡單。”
“好。”
存檔器依舊開著，現在才過去二十分鐘，還有四十分鐘可以存檔。兩人都沒有關閉存檔器的意思，一來是避免傅聞奪那裡再出意外，二來……唐陌不想關閉火雞蛋。他不知道傅聞奪是什麼想法，但是他不想關。傅聞奪不提，他也不會提。
“既然如此，那似乎可以提前說一句了。”男人低聲笑著，聲音好聽磁性。
唐陌沒反應過來：“什麼？”
傅聞奪一字一句地念道：“……磨糖，good job。”
心臟猛地漏跳一拍，這句曾經在電腦上看過無數遍的話，第一次被這個人親口念出來。唐陌雙眸微睜，難以言喻的感覺好似潮水，湧滿了整個胸腔。良久，他也笑了，輕聲道：“那麼你也要good job……維克多。”
高聳入雲的玻璃山下，英俊高大的男人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傅聞聲驚恐道：“大哥，你……你怎麼笑了？”
傅聞奪立刻收斂笑容，瞥了自家傻弟弟一眼：“你看錯了。”
傅聞聲：“……？？？”
不是，你高興得眼睛都笑彎了，說這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好嗎！而且你的腿還沒有長出來，突然這麼笑很讓人害怕啊！
“有問題？”傅聞奪淡淡道。
傅小弟立即繃直身體：“沒有！”
一旁的路人隊友：“……”
……這人真的是傅聞奪？
火雞蛋另一頭的情況唐陌並不知道。光膜緩緩消散，二十樣物品綻放出藍色光芒，出現在格子裡。
唐陌和傅聞奪的默契，已經很難用語言說明。比如剛才唐陌隻說了一句非常簡短的話，他說這個遊戲其實很簡單，傅聞奪立即聽出來，唐陌已經知道該怎麼通關這場遊戲了。
是的，他察覺到了這個遊戲真正的通關方式。
其實一切都非常簡單，當他察覺到真相再回頭看時才發現，一切都合情合理，隻是他們被一些東西蒙蔽住了。
雖然唐陌有九成把握，確定可以通關。但是保險起見，他不會隨意動手。
第六局遊戲開始，唐陌沒有多說，和之前一樣，兩支隊伍一起走格子，最後唐陌改變馬賽克格子的亮暗，使兩隊都無法通關。
同樣的情況又進行了兩輪。
第九局，又是二十樣物品出現。白若遙看著兩本書所在的格子，他抬起頭，先是一愣，接著眨巴眼睛，語氣曖昧：“糖糖，你好像這幾局一直盯著我看。嘻嘻……我這麼好看嗎？”
唐陌：“嗯，你很好看。”
白若遙：“……”
白若遙故意挑起的話茬，當唐陌真的這麼說了後，他卻笑不出來了。他謹慎地觀察著唐陌，似乎想從唐陌的表情上找出他突然這麼說的原因。忽然，唐陌問道：“你覺得我好看嗎？”
白若遙：“……”
這特麼絕對不是我認識的唐陌！
唐陌微微一笑：“那你覺得他好看嗎？”
白若遙下意識地看向劉萬勝。
劉萬勝一臉懵逼。
白若遙毫不猶豫：“醜。”
劉萬勝：“……”
唐陌：“還好吧，如果他把這副黑框眼鏡摘下來，還不錯。”
白若遙勾起唇角：“嘻嘻，那得看和誰比。糖糖，和你比，他很醜呀。”
唐陌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黑塔清脆的童聲適時響起——
“叮咚！第九局，1號玩家可前進步數：6，2號玩家可前進步數：6，3號玩家可前進步數：4，4號玩家可前進步數：3。”
這一局遊戲，兩本書在B2格和C1格。白若遙、劉萬勝、林茜都可以進入有書的格子，唐陌肯定無法進入。和之前一樣，林茜和唐陌的步數比較少，白若遙、劉萬勝走前兩步時，他們都沒有動。等到第三回合，林茜向前走一步，進入A2格。
兩本書所在的格子，白若遙和劉萬勝都能走到。現在劉萬勝要做的就是至少搶下一個格子，不能讓對方搶占所有含書的格子。
最後一步，白若遙停在了C1格，劉萬勝停在B2格。
白若遙的光膜是亮著的，劉萬勝的光膜是暗的，馬賽克的光膜是亮的。林茜看著這個情況，臉色沒有變。她在B3格，隻要她不走進B4格點亮劉萬勝的格子，唐陌這一輪就不可能獲勝。唐陌無法影響劉萬勝的格子。
林茜想也沒想，就打算往A3格走，隻要不進B4格，其他都無所謂。然而她的腳剛剛抬起，一道平靜的男聲響起：“白若遙有和你說過，當狼人再出現，你肯定是第一個死的嗎。”
林茜猛地停住動作，轉頭看向唐陌。
寬敞的藍色光格裡，俊秀的青年雙手插袋，靜靜地說著一個事實：“狼人是按照優先級順序追殺玩家的。上一次她出現，追殺了你三分鐘，你的右手手臂似乎到現在還是斷的，沒有恢複？”
白若遙突然開口：“嘻嘻，糖糖？”
唐陌沒理他，仍舊定定地看著林茜：“我的直覺一向很準，這一點你的隊友也知道。我直覺，她很快就要再出現了。而且下一次她出現，不會再隻追殺你三分鐘。可能是六分鐘，可能是十分鐘……”頓了頓，唐陌淡定道：“林茜，你還撐得了六分鐘嗎。”
林茜冷靜地說：“優先級？我知道，我的隊友和我說了，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
白若遙眨眨眼：“糖糖，在你心中我就是一個出賣隊友的人，連這種事都不告訴她嗎。”
“那他是不是還告訴你，下一次狼人出現，他不會讓你死，他會幫你。因為如果你死了，他一個人對我們兩個人，局勢對他更不利。”
白若遙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林茜睜大了雙眼。
唐陌：“如果我告訴你，下一次狼人出現，不隻是你……我的隊友也會死呢。”
劉萬勝身體僵住。
“隻有你一個人死了，局勢當然對白若遙不利，他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存在，他一定會幫你。但是，下一次，我的隊友也抵抗不了狼人，因為誰也不知道幫了他以後會出現什麼異樣，說不定狼人會更加凶殘，把兩個人都殺掉。連我都不會幫劉萬勝，你憑什麼覺得……白若遙會幫你？”
林茜嘴唇翕動，沒有開口。
白若遙的眼神慢慢冰冷起來。但是對唐陌的話，他無法反駁。
比人品，從進這個現實副本後，所有人都看出來，唐陌比他值得信賴太多。如果說唐陌是一個60分的合格隊友，白若遙連0分都沒有，他就是個負分隊友。
連唐陌都不會幫助劉萬勝抵擋狼人，白若遙怎麼會幫林茜？
林茜沙啞著嗓子：“可是如果我死了，他一個人對你們兩個人……”
“林小姐，”唐陌打斷林茜的話，“你或許沒聽懂我剛才的意思。我是說，在你死的時候，我的隊友劉萬勝，也一定會死。你們兩個都死了，場上隻剩下我和白若遙。1V2對他很不利，1V1他卻會覺得無所謂。而且，我肯定會死在他前麵。等我死了，他一定會獲勝。直到現在你還沒有明白嗎……”
唐陌抬起頭，微笑道：“林小姐，你的命在白若遙的眼中，什麼都不是。”
響亮的聲音傳遍整個院子，久久回響。
馬賽克雙手托著下巴，眨著眼睛看看唐陌，又去看看林茜。
下一秒，林茜刷的扭頭，看向白若遙。
白若遙聳聳肩，嘻嘻笑道：“彆看我，我什麼都沒說，都是他說的哦。”
林茜頓時如墜冰窖。
她怎麼會相信這個人的話！
唐陌開口：“林小姐，你走進B4格，幫我的隊友點亮格子吧。”
白若遙笑容斂去，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唐陌。林茜身體顫抖，她看著唐陌，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現在，隻剩下你和我沒有走格子，我們各剩下一步。我們兩支隊伍是否合作，和白若遙、劉萬勝都沒有關係，隻和你我有關。隻要你走進B4格，幫我的同伴點亮格子，我會走進E4格，不熄滅馬賽克的格子。這樣，白若遙和劉萬勝的格子都是亮的，他們可以一起把書交給馬賽克。這就是我們的合作。”
白若遙的聲音忽然響起：“兩隊一起把書交給馬賽克，有幾率四個人全部狼人殺死哦。”
林茜僵硬地扭頭再看向他。
唐陌笑了一聲：“那繼續僵持下去，他們兩個人都死了，隻剩下我和你，這個選擇我無所謂，說不定你會比我先死呢，白若遙？”說完，唐陌再看向林茜：“林小姐，隨便你，你如何選擇其實和我沒太大關係。你隻需要知道，你絕對抵擋不住狼人下一次的攻擊，而我和白若遙，可以活下來。”
白若遙：“嘻嘻，小林茜~”
劉萬勝咬緊牙齒，幫著唐陌說道：“林小姐，我們兩個人也一起在這個副本裡待了好幾天。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沒進過這個副本。現在唐陌說的對，他是華夏第一個通關黑塔三層的玩家，他的實力毋庸置疑。他給出的這個方法，肯定是讓我們四個人都活下去的最好的方法。我選擇相信他。”
白若遙又煽風點火：“大家一起死哦~”
劉萬勝氣得很想讓這個神經病閉嘴，可是他不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茜站在B3格上，遲遲沒有動作。
黑塔冰冷的聲音響起——
“叮咚！請3號玩家前進格數。”
白若遙：“和糖糖死在一起，感覺也不錯哦。”
劉萬勝：“林小姐，我相信唐陌。”
唐陌笑道：“嗯……那我該說什麼，我也相信我自己？”
林茜的胸脯上下喘動，她不停地深呼吸。她的額頭上全是汗，衣服也被汗水打濕了。白若遙幸災樂禍的聲音，劉萬勝期盼懇求的聲音，還有唐陌事不關己、似乎隻是真的隨便提個建議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形成立體聲，吵得她渾身發抖。
“夠了！”
忽然，她睜開眼，雙目通紅。她用力地向前走出一步，踩在了B4格裡。
刹那間，劉萬勝的格子亮了，一本薄薄的書籍被包裹在光膜裡，散發幽幽的藍光。
白若遙的臉上沒太多情緒，仍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他好像沒有生氣，也沒有高興，一切都藏在那詭異的笑容裡，讓人捉摸不透。
劉萬勝差點虛脫了。他也想活下去，如果唐陌不救他，他確實撐不過狼人的第二次攻擊，現在隻要唐陌隨便走一格，不影響馬賽克格子的亮暗，他們就可以通關了。
唐陌看到林茜的選擇，眼中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他一步跨進E4格，沒有影響馬賽克格子的亮暗。
當他跨進這個格子的下一刻，一道歡快的音樂聲在北大校園裡響起。數十個童聲齊聲合唱，快樂的童謠聲傳入在場每個玩家的耳朵裡，也傳入馬賽克的耳朵裡，讓她鬱悶地堵上了雙耳。
馬賽克：“我不要聽這個啊啊啊啊！！！”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著小書包……”
一首《上學歌》放結束後，馬賽克已經心塞地趴在桌子上，嚶嚶嚶地假哭起來。
“我不要讀書，我不要讀書，我一點一點都不想讀書，嚶嚶嚶嚶……”
5×5的格子網絡上，二十一個光膜全部消散，其他沒用的物品和光膜一起消失。白若遙、劉萬勝所在的格子裡，兩本書漂浮在半空中。劉萬勝伸手把書拿了過來，白若遙一邊搖頭嘀咕道“好無聊啊”，一邊拿起了書。
遊戲已經結束，兩人準備把書交給馬賽克。但就在他們抬步打算走到馬賽克的格子時，音樂聲完全結束，黑塔清亮的童聲響起——
“叮咚！玩家唐陌完成主線任務‘萬般皆下品，馬賽克賽高’，通關現實副本‘萬般皆下品’，獎勵道具‘馬賽克的神奇火柴’。檢測到玩家唐陌單獨通關現實副本‘萬般皆下品’，額外獎勵‘馬賽克之吻’。”
黑塔聲音戛然而止，下一刻，白若遙、劉萬勝、林茜，甚至連馬賽克都抬起頭，錯愕地看向唐陌。
白若遙的手緊緊抓著那本薄薄的書，越捏越緊。這是他第一次……不，是第二次用這種眼神看著唐陌。他死死地盯著那個一臉淡定的青年，下一刻，他手指用力，書籍在他的手中變成碎片。
白若遙怒極反笑：“姓唐的，你他媽又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