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三份檔案隨便地扔在地上, 白若遙雙手插在口袋裡,笑眯眯地離開這家公司。
然而就在他走出辦公室的一刹那, 大火熊熊燒起。
辦公室所有的東西全部被燒成灰燼, 整棟樓都燒毀了。附近的玩家立即使用異能撲火, 一個娃娃臉青年毫無愧色地離開走出這棟大樓, 仿佛這場火和他從沒關係。
又有幾個玩家發現起火,急忙跑來救火。
人群中,隻有這個高瘦的身影逆行著, 離開著火的大樓。
大火被撲滅,白若遙轉過頭, 看向漆黑的樓房以及那輪從樓房後方若隱若現的月亮。
他再轉過身, 沒有回頭, 揮了揮手。
黑夜中,濃雲隨風而散,一輪明月高照於空。天空之下, 這片廣袤的土地上, 有人攜著疲憊的身軀,趕往一個曾經被稱為家的地方,想尋回地球上線前那些普通簡單的日子;有人還沒從噩夢結束的喜悅中醒悟, 他們靠在街頭, 望著那輪月亮。
就像四個月前, 當黑塔宣布回歸地球的那一刻,站在廣州塔的頂端,那個黑發女回歸者看到了久違的月光。她下意識地遮住了眼睛, 竟覺得這月色比陽光還要刺眼,刺得她竟然不知為何,流出了眼淚。
當她在每十分鐘就得參加一個新的黑塔遊戲,幾乎無法得到休息的日子裡,她利用這一個個的十分鐘,從緬甸一路趕回廣州。
當她被極少見麵的母親懇求,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妹妹,並保護她時,她看著瀕死的母親,做出了約定。
殺死時間排行榜第一名,毫不猶豫地複活那個女孩。
對方的眼中是陌生和驚訝,情緒萬千,唯獨沒有喜悅。
最後當那個女孩在一次遊戲裡偷偷地想要殺了自己,從背後捅出那把刀時,她竟然隻是說了一句:“你太弱了。”
慕回雪用手握住了那把刀,這刀還是她送給女孩的,是一把精良道具。普通的刀根本無法刺破她的皮膚,隻有道具能夠讓她流血。
血染紅了刀刃,慕回雪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孩,鬆開被割開的手,笑著問道:“不是說要一起回去看月亮的嗎。”
女孩害怕地顫抖道:“對、對不起……”然而話音剛落,刀再次向前捅去。
身體的反應大於一切,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妹妹。
兄弟舉戈,母子相殘,回歸者的世界裡,一切都顯得無比自然。
一切終究結束,無論是仇恨還是淚水,都會被埋藏在新世界的到來中。
廣州高速收費站旁的加油站裡,唐陌用油桶裝了一些汽油,遞給傅聞奪。傅聞奪靠在車門旁,接過油桶後,打開車子的加油口,將油倒了進去。汽油的芬香味很快彌漫在空氣裡。
唐陌在加油站裡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一本地圖本。從廣州到蘇州,開車得花半天,這還是不清理沿途高速路上擁堵的車輛的情況下。
是的,唐陌和傅聞奪決定回蘇州,或者說回北京。
本來唐陌二人想帶陳姍姍、傅聞聲一起走,前者卻決定和洛風城一起回上海,回到自己的家鄉,後者則是想先去南京。傅小弟的外祖家就住在南京,母親那邊的親戚都在那。他還是想回去找找,說不定能再找到一些親人。
車子在高速路上緩緩行駛,唐陌坐在副駕駛上,轉首看向窗外。他按下車窗,隻見東邊的天空漸漸蒙亮,天空的最上層還是深邃的藍色,下層與大地連接的地方卻已經泛起了一絲淺淺的白色。
風穿過窗戶,將唐陌的頭發吹著向後。
唐陌:“你會抽煙?”他以前沒怎麼見過傅聞奪抽煙。唐陌將車上的煙拿了起來。這輛廢棄的車上放了一些原主人的雜物,大多數東西傅聞奪都收起來放在了後備箱裡,隻有半盒煙沒放。
傅聞奪看了一眼:“很少。你不會?”
唐陌搖搖頭:“初中叛逆的時候嘗過一次,太嗆了。”雖然這麼說,唐陌卻拿出一根煙,點了起來。他的手指間閃起一道火花,煙很快被點燃。剛抽了一口,他就皺起眉頭,扔到窗外。
“部隊裡不讓抽,地球上線後我才試了一次。”傅聞奪轉了個彎,道:“不過以後應該也不會抽了。”
唐陌沒說話,把煙放了回去。
傅聞奪沒說,他第一次抽煙,是地球上線後的第一天。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國家某機密辦公室,發現裡麵空無一人。不僅如此,整個辦公樓內,隻有一個年輕的士兵顫抖著跌坐在地上,所有人都消失了。
突如其來的世界末日,給了傅聞奪極大的壓力。
唐陌當時非常冷靜地回家,決定去找自己的好友,確定朋友的安危。傅聞奪想的卻是:真的完了。他的身上肩負著整個國家的擔子,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那時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走到那唯一僅存的年輕士兵身旁,從某軍官朋友的抽屜裡熟練地拿出了對方藏起來的煙,遞了一根給對方。
苦澀乾燥的菸味纏在鼻間,傅聞奪稍微咳嗽了一聲。
知道的真相越多,看到的事實越多,所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大。
所以傅聞奪急切地找尋一切資料,想知道黑塔的真相,甚至不惜危險跨越半個華夏,到上海找線索。這才碰上了唐陌。
不過這些已經過去。
傅聞奪:“我累了。”
唐陌轉頭看他,沒明白他的意思。
累?
對現在的他們來說,三天三夜不睡覺,也沒什麼。
傅聞奪一腳踩了刹車,解開安全帶:“你開車,唐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