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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是上輩子的事兒)
言斐這幾天很心焦, 爸爸正急等著手術費,而他手頭的錢不夠。
家裡的房子已經賣了,再把自己那套小公寓賣了的話, 爸爸出院後一家人就沒地方住了。
但如果不賣,他短時間內實在湊不夠手術費。
言斐不能在媽媽麵前露出這些焦慮的情緒, 隻能自己躲在樓道裡消化。
言斐掏出煙盒想抽根煙, 卻發現煙已經沒了。
他這幾天抽煙抽得太凶了。
平複完心情回到病房, 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言斐覺得大腦有些發木, 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抽煙抽太多的原因。
江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來看他熱鬨的嗎?
“小言, 你朋友來看你爸爸。”陳英看到病房門口的言斐,忙對他招手, “小江說他已經把醫藥費全都交了。”
江忱轉身, 視線準確的落在了言斐的臉上。
他們有多久沒有見過麵了?
上一次在學校門口遇見應該是過年時候的事情了,兩人遠遠點了點頭, 算是打過招呼, 但並沒有上前說話,回到家後他後悔了很久。
兩人一起出了病房來到樓道內, 江忱點了根煙, 視線在言斐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了一番。
瘦了, 這人瘦的特彆明顯。
也憔悴了。
他印象當中的學霸意氣風發, 看人都是用眼角看的, 現在這副頹敗的樣子從來沒有出現過。
“謝謝你幫我爸交了手術費,欠你的錢我會還的。”言斐說。
言斐沒想到江忱竟然會幫他交醫藥費,如果江忱先知會他一聲, 他或許會考慮很久要不要用江忱的錢,但這人先斬後奏,說實話, 言斐竟然鬆了口氣。
“隻是還錢這麼簡單?”江忱靠在窗邊,嘴裡叼著根煙,說起話來帶著股吊兒郎當的勁。
言斐皺了一下眉,他應該想到的,江忱可不是什麼善心人士。
“那你想怎麼樣?”言斐問。
江忱食指在窗台上輕輕敲打著,麵色如常,心裡卻像是打鼓一樣。
有些想法很卑鄙,說出來可能不止不會成功,還會讓言斐惡心他一輩子。
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以為時間與距離可以讓他年少的那些愛戀漸漸變得雲淡風輕,但事實上並非如此,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言斐的渴望也就越來越盛,甚至想不惜一切代價隻要能得到他。
江忱垂了垂眼,再抬起頭時臉上帶著笑意,還對言斐眨了眨眼:“跟我三年。”
江忱說完這句話後,臉上一直保持著僵硬的笑容,後背上爬起密密麻麻的汗珠,在心裡暗罵自己趁火打劫的時候,又抱有一絲小小的期盼。
他已經做好了言斐給他一巴掌踹他兩腳的準備,到時候他就說開玩笑而已,但他也知道這輩子他不會再有機會。
但不說出來,這輩子也不會再有機會。
賭一把吧,雖然結局似乎早已明了。
“好。”對麵傳來言斐的聲音。
江忱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間竟然是麵無表情的。
他這兩年可能被江斯寧刺激的精神狀態不太好。
嘴裡叼著的煙因為太過驚詫而掉落在地,他看到言斐走到他麵前,彎腰,勁瘦的腰背繃緊,讓江忱下意識的動了動喉頭。
言斐起身將煙塞回了江忱嘴巴裡,江忱本能地抽了一口,
兩人四目相對,江忱很緊張,他怕言斐是一時衝動,被逼無奈,所以他不敢再問一遍,怕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而對麵的言斐也很緊張,他生怕江忱說出不過開個玩笑,你竟然當真了的話,所以他也不敢開口,生怕隻是夢一場。
“我有事先走了。”江忱幾乎是落荒而逃。
言斐有些失落,但好在江忱也並沒有說彆的,這是不是代表著“跟我三年”的話並非開玩笑?
言斐記得那天下了場大雨,等到雨停了後,他下樓去給爸爸買飯,卻不曾想竟然在醫院樓下的報亭下見到了江忱。
“你沒走嗎?”言斐有些詫異,從江忱離開差不多有三四個小時了。
“啊?”江忱輕咳一聲,“我……你,你請我吃頓飯吧。”
言斐忍不住勾了一下唇。
那是這麼多日子以來他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笑出來。
他想,他年少的那些悸動,以為會成為遺憾的暗戀,至此終於得到了回應。
言斐掏出口袋裡的紙巾扔給他,然後罵了句:“傻逼。”
一句傻逼讓兩人找回了上學時候熟悉的針鋒相對,江忱接住紙巾,笑了起來:“彆找茬啊。”
兩人並肩往醫院門口的小餐館走去,言斐偏頭看向江忱時,恰逢那人也看向他,兩人若無其事的對視一眼又默契的彆開視線。
兩人在小飯館點了幾個菜,沉默的吃著。
雖然兩人認識很多年了,但這麼平和坐在一起的時間倒是沒有過。
“附近沒什麼好吃的,等改天正式請你吃頓好的。”言斐說。
江忱搖頭:“下次輪到我請你,下下次你請我。”
下次,下下次……
言斐點頭:“好。”
兩人像是多見不見的老友一樣開始閒聊起來,你一句我一句不需要刻意找話題也不會冷場。
他們似乎總能準確的理解到對方的喜好與話中的意思。
這頓放算得上是相談甚歡,明明是很難吃的飯菜,兩人卻都吃光了,甚至有些意猶未儘。
出了餐館,兩人又聊了一路,就這麼走回了醫院,江忱也沒說要走,看到電梯口處等電梯的人那麼多,兩人便直接走了樓梯。
“走走也好,消消食。”江忱說。
兩人並排走著,江忱突然一個踩空,“哎呦”一聲抱住了言斐,言斐一愣。
他和江忱之間並非沒有過身體接觸,拳台上兩人經常互相觸碰到對方的身體,但像現在這樣單純的身體碰觸卻從來沒有過,甚至兩人連普通男生之間的勾肩搭背都沒有過。
言斐二十五歲了,他沒交過男朋友,一時間竟覺有些心慌意亂。
“不好意思啊,沒站穩。”江忱扶著他站直身體,然後順勢握住了他的手。
言斐看了一眼江忱,這人一副老神在在似是情場老手的樣子,但熟不知手心裡的汗已經出賣了他。
言斐勾了勾唇,沒有拆穿他,不就是出汗嘛,他這不也正出著呢嘛。
誰也不比誰淡定。
江忱將言斐送回了病房,然後便離開了。
言斐在醫院裡陪床,躺在折疊躺椅上一晚沒睡,江忱就是他苦逼生活裡透進來的那一絲光吧。
這一夜下了一場大雪,瑩白的光映在醫院的窗戶上,讓人心裡難得的平靜。
言斐一大早便起來了,他心口有股熾熱的火無處發泄,他想出去跑兩圈,順便買點兒早飯回來。
言斐跑下樓後轉了個彎往醫院的側門處跑,跑了幾步,又退了回來,長椅上的一個白色的大雪球正盯著他看。
大雪球還對他笑了一下:“早……啊。”說話時牙齒還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