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陰雨連綿。
“陸柯陳,你必須要告訴我,那天放學的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
溫阮眉頭微蹙,那張精致好看的臉上此刻全是嚴肅,語氣中一字一句都帶著果決和力度:“你得說實話,我才能幫你。”
在接下這起案子之後,溫阮第一時間對陸柯陳的同學和老師們進行了詢問和調查:
“陸柯陳脾氣很好,彆人罵他都不會生氣。”
“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平時也很體貼,總會主動幫老師的忙。”
“說實話,陸柯陳不像是會欺負同學的人。反而他平時在班上還總被那群男生取笑,取笑他像個女孩子一樣清秀扭捏。”
“發生這樣的事,我真的很驚訝。陸柯陳真的是個很乖很乖的孩子,誰知道…”
“他和秦宛關係很好,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秦宛,就是那個被校園霸淩間接害死的孩子。
可是經過對陸柯陳周圍的人調查,溫阮發現,這個孩子似乎並不像是個施暴者。
可是——
“我沒有隱瞞,被欺負的時間一久,當然就不想被那樣對待了。所以為了融入那夥男生不被孤立,我才和他們一起去欺負秦宛的。”
陸柯陳低下頭,深吸一口氣,語氣裡帶著些顫抖:“那天他們要我從秦宛手上搶東西,我就聽話地去了。但女孩反應很激烈,她一直後退,一不小心掉進了水裡。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害死她。”
無論是證據還是口供,在這件事上,似乎沒有其它的疑點。隻是,溫阮卻隱隱約約覺得,陸柯陳沒有對自己說真話。
但沒想到,三年過去了,他居然會來找自己。
溫阮在陸柯陳麵前坐下,她將十指交叉握住,放在膝蓋上,平靜地問:“聽說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想見我?”
陸柯陳身體細微不可覺察地顫了下,許久後才深吸一口氣,撐出個無奈地笑容:“是的,我一直覺得很抱歉。畢竟,您是唯一一個幫我的人。”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
溫阮歎了口氣,淡淡道:“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陸柯陳垂下眼,片刻後才動作緩慢地從書包裡拿出一個信封:“這是我當年對您隱瞞的東西。”
溫阮微愣,伸出手拿起信封,拆開——
裡麵全是陸柯陳的照片。
極度私密的照片。
按照光線和角度來看,似乎並不是專業的拍攝,像素很低,但卻仍然能看清陸柯陳的臉。
“三年前,班上那群男生逼著我拍下這些照片,然後威脅我替他們做牛做馬。”
陸柯陳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帶著些顫抖,他深吸一口氣,然後道:“包括秦宛失足落水那件案子,也是因為他們逼我去欺負她的。後來他們拿照片脅迫我,要我不準在口供裡提到他們的名字。”
溫阮眼簾微顫,將照片放入信封裡收好,然後開口問:“案子結果已經下來了三年,為什麼現在突然告訴我這些。”
“我想起訴那夥人,讓他們受到法律的懲罰。”
陸柯陳許久沒說話,再抬眼時,眼眶已經一片通紅,他幾乎是哽咽著開口道:“從出事那天起,我被朋友疏遠,父母憎惡,而您是當年唯一一個相信我有難言之隱的人。所以,我想請您幫幫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因為這份照片反複被他們要挾著做了太多錯事,現在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盛夏,連風聲都是喧嘩的。
送走了陸柯陳後,溫阮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望著茶幾上那個信封,出神了許久。
“人走了?”蘇教授敲了敲門,隔著門問道。
“嗯。”溫阮站起身開了門,然後無奈地苦笑了下:“沒想到,回來之後第一個來委托我的人,居然會是他。”
蘇教授笑了聲,問道:“那你呢?準備幫忙嗎?”
溫阮轉過頭,望向茶幾,片刻後邁開步子走近。
她彎下腰,伸出手重新拿起那個信封,思忖片刻,問道:“蘇教授,陸柯陳他一直在找我嗎?”
蘇教授想了下,然後點了點頭:“是,和我打聽過許多次了。”
溫阮皺了下眉。
總覺得有些奇怪。
*
風吹動少年的衣衫。
此刻正是烈日驕陽,周圍如同一個大熔爐,將人反複炙烤。
人行道上都是匆匆而過的人,陸柯陳夾在其中,隻是再平庸和尋常不過的一個點。
他伸出手,從校服的衣兜裡抽出耳機,塞入了耳朵裡。雖然眼眶還發著紅,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平靜的出奇。
耳機裡傳來鋼琴重重演奏出肅穆悲壯的前奏——
“Who killed Cock Robin -Sadness perades. ”
陸柯陳抿唇,抬頭望了眼灼目的陽光。然後抬起一隻胳膊,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兀自笑了聲。
都三年了啊。
*
“你還真在那檢察官家住下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