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速度很快, 這一小片天地所有的樹木都倒塌,裡麵的人也都救出來之後,眾人將被蜜蜂築巢的一眾弟子都帶到了一塊空草地上, 戒備著周圍,商議著是否先派人將他們送出。
否則帶著這麼多已經沒了靈力, 甚至說不出話, 還有一些乾脆就整個人都變成了蜂巢的人,沒辦法再繼續走下去。
鳳如青不參與討論,手中提著長刀站在旁邊, 身邊便是那個合歡宗的弟子甘平。
他的視線透過一眾弟子, 在看著被圍護在眾弟子當中的那些被蜂巢給裹滿的人。
有弟子試圖將他們身上的蜂巢弄下去, 他們雖然不疼, 可弄下去之後,內裡的血肉, 甚至是骨頭都沒有了。砍斷四肢形狀的蜂巢,淌出來的全都是蜜。
“你在看什麼, ”甘平看得太專注了, 鳳如青順著他的視線也看了看那些躺在地上發出悶悶的哼聲的雜派弟子們, 問甘平, “害怕嗎?”
甘平側頭看了鳳如青一眼, 很快又轉開了頭, 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然後問道,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什麼”鳳如青沒有聽懂, “所有人哪樣?”
他卻不說了, 也不理會鳳如青用刀柄輕輕地戳他的腰。
鳳如青看著他的側臉,半晌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而後嗤笑一聲,“你是不是罵我孟浪?”
他側頭眨了下眼,抿著唇不接茬,很顯然就是了。
鳳如青頓覺胸口一陣憋悶,這感覺太過熟悉了,這世上真會有人給人的感覺如此相像嗎?
可甘平又明明模樣和施子真先前偽裝的樣子不同,再者施子真他那性子,會願意混入合歡宗?
更何況甘平也不是一味的沉默,她無論說什麼,他雖然態度冰涼,卻還是會一一回答。
最重要的是甘平答應和她好,這麼半晌了,一直都在跟著她……
種種猜測,種種矛盾,異樣的熟悉,又異樣的陌生。
最後,鳳如青說,“把你的佩劍拿出來給我看看。”
她的語氣近乎冷硬,就算修士能夠偽裝,佩劍卻也隻能偽裝表麵,但像溯月劍這樣的神兵,隻要出竅必然是三尺月華般的霜冷,偽裝得了劍身,卻偽裝不了劍氣。
甘平略微頓了下,便神色不動地對鳳如青道,“我不用佩劍。”
“什麼?”鳳如青滿臉疑惑。
甘平自腰間抽出了軟鞭,極其嫻熟地小範圍輕甩了下,鞭身遊龍一般地疊入他手中,他側身遞給鳳如青,“你看吧。”
鳳如青這回是真的愣了,見他方才使的那樣,確確實實像是個使鞭子的。
鳳如青將這軟鞭接過來看了看,雖不算極品,卻是個上品,非大能修士煉製不出的那種上品寶器。
“這東西殺傷力不行,”鳳如青說,“不過你這鞭子還不錯,你不會使劍嗎?”
甘平抿了抿唇,微微偏開頭,“不會,合歡宗不教這些。”
鳳如青疑慮一次次起,一次次被打消,這會看著他,倒是沉默了下來。
這個甘平確實是性子和施子真很像,但說不出哪裡又彆扭得很。
他的一舉一動確實很吸引她,可真的確認了他不是施子真,隻是個和施子真性子很像的人,鳳如青心裡那股子躍躍欲試孔雀開屏的勁兒,又淡了很多。
她思索了一下,確實,自己方才的行為太孟浪了,片刻後她說道,“不是的。”
鳳如青說,“我不是跟所有人都這樣,你若是覺得我孟浪了,我說要你跟我好的話,你也可以不必當真。”
甘平側頭看著鳳如青,漸漸皺眉。鳳如青撓了撓頭,說道,“我說的我黃泉珍寶無數任你挑選是真,你若不會劍招什麼的,我也可以教你,我會很多東西。但我說要你跟我好的話,我們可以慢慢來……”
鳳如青朝著他伸出手,表情鄭重,“方才對你實在是過火,是我不對,先交個朋友?鬼王鳳如青。隻要不是找我篡改生死書,刀山火海把酒言歡我都可以。你若瞧不上我這樣的,我還可以給你介紹雙修對象,以後有什麼事我都可以幫忙。”
甘平擰著眉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她,“你將我當成了彆人。”
鳳如青理虧,但確實一開始這個合歡宗弟子,勾起她猜測和躍躍欲試的就是他一舉一動甚至說話的腔調,都太像施子真。
她能仗著自己有點能耐了,大著膽子想要戳穿施子真,卻沒想到這真的隻是一個和他很像的人而已。
鳳如青本就跟施子真快要“不共戴天”了,再讓他知道了她找了個像他的姘頭,他那性子,還不把黃泉給掀了。
鳳如青想到這裡,嘴角微微勾了勾,甘平眉頭卻越皺越緊,“你要反悔?”
“啊?”鳳如青愣了下。
“你說要我跟你好,天下什麼寶貝都任我選,結果你隻是將我當成了彆人,你要反悔。”甘平冷冷看著她。
鳳如青張了張嘴,片刻又笑了,“我是將你錯認成彆人了,可我也沒有瞞著你。我又有哪句話說要反悔,我隻說我們可以慢一點……”
“那不反悔?”甘平問。
鳳如青笑了笑,“自然不,我說的話從不反悔。”
甘平這才垂頭,“那就好。”
鳳如青瞧著他垂頭的樣子,又湊近了一些,“哎,我們這才初見,你見我這模樣也沒有多麼驚豔,現在為何怕我反悔,喜歡我?”
甘平眼睫顫動兩下,悶聲道,“你強。”
噗呲,鳳如青又笑了,這理由倒是比她將他認成了彆人的說法還要坦蕩,這一通到底不會拐彎的性子……也像。
她偏生喜歡這個調調,這就很美好。她最近鹿血喝得太燥了,本就準備尋個豔鬼養著,就是沒有遇到合心意的,出來一趟碰見這麼個小東西,倒也很好。
他身份為合歡宗弟子,合歡宗大多性情開放,他也言明是貪圖她的修為寶器,倒是少了許多麻煩。
鳳如青抱著長刀站在甘平身邊,聽聞眾人商議出了結果。
派弟子送這些被香蟻蜂蜂巢包裹的人出去,恐再遇見危險,而且他們身上的香蟻蜂蜜,若是就這麼出去,被這遺府外麵觀望試探著想要進入尋寶的其他弟子給看到,也會引起大麻煩,說不定要引起哄搶。
現在這蜂巢就是這些弟子們的四肢身體,能不能恢複要出去之後各家仙首看過再定,若是被哄搶一空,沒有身體又如何複原。
最後的結果,便是一部分弟子留在此處照看這些弟子們,左右這裡有攻擊性的所有活物,都被鬼氣給殺了。
青沅門和懸雲山的弟子留下了幾個,留下最多的是合歡宗的。這其中有些弟子竟然是與合歡宗的弟子相熟的,雖說隻是露水情緣,可到了這種生死關頭,合歡宗弟子們還是很講究義氣的。
於是剩下各門派的領頭人帶著一小部分弟子繼續朝前走,準備一直探入這遺府當中的邪祟的老巢,不能放任這邪物再害人。
鳳如青和甘平也在其中,不過開始朝前走的時候,甘平本是合歡宗的人,走路的時候卻一直跟在鳳如青的身後。
合歡宗弟子們屢屢看過來,神色一言難儘,連荊豐也注意到她身後新長出來的“尾巴”,看了一眼之後,詢問地看向鳳如青。
鳳如青走在荊豐身側,笑得比這小天地裡麵虛假盛放的山花還要豔麗動人,她聳肩,“有些黏人,不過性子很討人喜歡。”
荊豐頓時就明白了鳳如青說的什麼,眼睛張大一些,接著又回頭看了一眼甘平,十分直白,不近人情道,“不要吧,這個比大師兄差遠了啊,連之前的人王也比不上,小師姐你眼光越來越奇怪了……”
鳳如青頓時想要去捂住荊豐的嘴,她連忙回頭看(cl?wχ.(〇Μ-)了一眼甘平。他麵上沒有任何的變化,自顧自地跟在她身後,甚至都沒有抬一抬頭,好似沒有聽見一般。
不可能聽不見的,雖然荊豐聲音不大,可修真的聽覺敏銳得很。
合歡宗與其他門派的弟子們合作的時候勾搭在一起,絲毫也不讓人稀奇,稀奇的是他勾搭上的是鬼王,還是這麼迅速。
現在荊豐說了這樣的話,很多弟子邊走便邊回頭打量被說的甘平什麼反應。
甘平毫無反應,鳳如青鬆口氣,瞪了荊豐一眼,荊豐撇嘴,倒是沒再說什麼。
眾人朝前沒有走多久,便見著麵前再度出現了一道壓境門。這一次青沅門的弟子上前查看,轉回頭麵色鐵青地說,“要進入這重門,需得將境界壓製到二境。”
弟子們紛紛出聲,“四境已經是勉強,二境能做什麼!”
“進去被邪祟壓著打麼。”
“要真是二境,我們都出不去了……”
眾人議論聲不小,鳳如青無所謂,她能把自己鬼氣收斂得和一個凡人無疑,但這裡不是她曆練的場地,荊豐隻是要她來轉轉,她若是真要出手,早就把這狗屁的遺府砍得稀巴爛了。
因此她隻是側頭看了眼甘平,甘平還是那副模樣,頗有些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架勢。
鳳如青悄聲問道,“怕嗎?”
甘平眼神十分奇異地看了她一眼,在荊豐把壓境門直接劈碎的時候,他才出聲,同時一把抓住了鳳如青的手腕,“你彆怕。”
你才彆怕。
壓境門破碎的下一瞬,像是無形的屏障在眾人的麵前崩散,裡麵一排排持劍而立的各門派弟子們,和外麵的三門弟子對上。
這些持劍而立的弟子個個麵色麻木,眼中泛著瑩亮的幽綠,不同於荊豐那樣漂亮清澈得如同翠玉的綠,是邪惡的流動的綠。
眾人都怔了下,接著有人喊道,“他們被控製住心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