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也發現了灰野的顫抖，若有所思：“他好像有一點膽小。”
“不，或許他認識我，我幫伊地知查了查，他以前住過的孤兒院五條家撥過善款。”月沢佑直接將這一點挑明了。
五條家產業眾多，為了減少普通民眾的負麵情緒，他們經常做慈善，資助孤兒院是最常做的事情了，不足為奇。
“原來如此。”五條悟沒有懷疑，“這大概就是他對我手下留情的原因吧。”
五條悟沒有防備的說起在咒術會發生的事情，“這個孩子的咒力很強大，咒術協會的人小瞧了他，我過去時，他正要逃跑，他本來對我下了死手，但是看到我的臉，卻硬生生收了手，讓自己受了傷。”
“於是我不費吹灰之力捉住了他。”
“是嗎。”月沢佑隨意應了一句，聽到五條悟的解說，他心中驚疑，這個孩子竟然認識他？
怎麼可能？
月沢佑眸色微深：“所以，他把幕後主使交代清楚後，你把他帶回來了？”
“不，他倒是對他背後的組織的忠心的很，什麼也不肯說，不過他落都落到我手裡了，我怎麼可能在還給那些老橘子。”五條悟理直氣壯。“我直接把他帶回來了。”
月沢佑：“……”
這倒真像是五條悟會做出來的事情。
“咒術高層不會就這樣仍由你把他帶走吧？”
“是啊，但是他們拿我沒有辦法，隻有和我約定，要我在一個月內從他口中得知幕後黑手的存在，如果辦不到，我就要幫他們做個艱難的任務。”
“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五條悟無所謂地說。
他仔細觀察五條悟的神色。
以他在五條悟心中的地位，他相信，如果五條悟得知真相，絕不可能在他麵前偽裝得這樣自然。
五條悟並沒有騙他。
他帶這個孩子回來，恐怕以為研究所的幕後黑手是夏油傑。
他心中微緩，再次看向幼小的灰野熏。
他沒想到，灰野熏真的抵擋住了咒術界的壓力，沒有將其他研究所供出來，為他們爭取到時間。
在灰野熏爭取的時間內，灰野所知道的相關的人員已經撤離，現在說出來也沒有關係了。
隻是他沒想到灰野熏竟然知道他的存在。
難道救下灰野的時候，他並沒有昏迷嗎？
猜測這些已經沒用了，最大的問題是，灰野熏會背叛他嗎？
月沢佑冷漠的開口：“再卑劣的人也不會欺騙一個孩子，讓一個孩子為他做事，他說得再漂亮，也不過是哄騙你罷了。”
他緩緩靠近灰野熏，在孩子僵硬的身體前，輕輕蹲下，然後輕輕攏住他滿是傷痕的手。
灰野更僵硬，宛如生鏽的人偶。
“可憐的孩子。”他透過長長的劉海，仰頭去看灰野掩藏起來的眼睛，目光真誠，語氣中帶著誘哄：“熏，把你知道告訴我們吧，你這個年紀，本應該去學習，你不應該和這些事情有關。”
說出來吧，灰野！
灰野熏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
熟悉的香味彌漫在鼻腔，熟悉的溫度碰觸在指尖，五條、五條……舍不得吐出來的呼吸幾乎要將他的胸膛炸開。
他透過厚厚的劉海，看到一雙藍色的眼眸，含著朦朧的霧氣，溫柔的，柔軟的，似乎藏著淡淡的傷心。
灰野的手指痙攣，完全沒有聽清楚月沢佑在說什麼，隻想伸手去觸摸他，忽然，他心頭猛然一凜，意識到現在的情況。
不！他不能！
灰野咬住舌頭，凝聚出咒力刀刃，破壞咒具，劉海滑過他的眼睫，他瞥到男人驚愕的眼神，然後他向一旁的輔助監督捅去。
噗嗤一聲！
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傳來。
“春！”驚呼聲傳來，灰野抬眸一看，看到自己的刀刃正捅在春的手上。
灰野眸光顫抖，難以置信的愣住了，下一秒，他被反應過的輔助監督壓住肩膀。
“你這個小子，你在做什麼？”
月沢佑也沒想到灰野熏說暴起就暴起。
他說出那些話，一是試探灰野的態度，確認他是否會背叛。二是給自己留下餘地，灰野如果真的說出他的名字，他已經清掃乾淨所有的證據，灰野熏沒有證據，到時他可以無奈地說，小孩子記恨他對幕後黑手的貶低，汙蔑而已。
高專人很信任他，就算懷疑，拖延到他的計劃實施之日不是問題。
隻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灰野被他一番刺激，竟然對輔助監督拔刀相向。
這個孩子看懂了他擔憂，在用最笨拙的方法表示自己的立場。
但是灰野如果真的殺了輔助監督，恐怕連五條悟都不會護著他了。
到時候他麵臨的隻有死路一條。
月沢佑當時離得最近，沒有辦法，他隻有替輔助監督擋住這一刀。
小家夥，下手怪狠。
血液從掌心湧出，啪嗒在木製地板。
“春！”五條悟瞬移過來抓住他的手，神色難得嚴肅起來。
不遠處的學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靠近了。
“沒事。”月沢佑用衣袖遮住手上的傷口，“不要告訴學生，是他刺傷了我。”
“春！去硝子哪裡！”五條悟關注的根本不是這個。
“喂！灰野！灰野！”五條悟正欲瞬移，忽然輔助監督的聲音傳來，月沢佑和五條悟回頭望去，在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灰野用咒術毫不留情地捅穿自己的喉嚨。
輔助驚愕地站在原地。
灰野血液像是破掉的水球一樣，汩汩向外湧，幼小的孩子一句話也說出來，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倒下之前，他眸光轉動，似乎想要再看一眼什麼，動作到一半，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他……忽然……他……”輔助監督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可惡！
月沢佑難得青了臉，二話不說，化出絲線封住灰野的傷口，毫不留情推開五條悟：“快！瞬移帶他去硝子那裡。”
一番折騰。
灰野終於被救回來，月沢佑的手也被硝子治好。
大家都還有事情，月沢佑以事情都是他不小心刺激到灰野為由，獨自守在了灰野床邊，等他醒來。
灰野大概很疲憊，他受的傷早就被硝子的反轉術式治好了，但是卻睡了好幾個小時，等他醒來時，窗外的夕陽都落了下來，將房間照得紅彤彤的。
月沢佑站在病床前，靜靜地看著他。
灰野醒來後，有一瞬間的慌亂，看到他後，才安定下來。
他的眼珠四處轉動，發現沒有其他人在後，才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向他，看向他曾受傷的手。
那眼神帶著忐忑不安，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又像是一個討要誇獎的孩子。
那雙眼睛仿佛會說話。
對不起，我被捉住了。
但是我沒有背叛你，我做的對嗎？
睡在床上的灰野小小的一團，臉龐稚嫩，躺在病床上，臉色比白色的被單還要蒼白，隻有眼睛亮亮的。
從沒有那麼一刻，他意識到，灰野還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月沢佑忽然回憶起快要被遺忘的記憶。
幼小的小孩子穿著單薄的外衣，蜷縮成一團，似乎凍得快要昏迷了。
下車的他微微一瞥，看見了孩子。
“大概是在外麵流浪的孩子吧。”助理注意到他的視線，為他解釋。
“可憐的孩子，查一查吧，如果沒有父母，把他送進五條家的孤兒院吧。”他唇角的笑沒有一絲改變，不再多看孩子一眼，像是交代一件瑣事般，將這件事情全權交給助理處理。
隻是這樣，隻是這樣而已，就值得灰野付出生命嗎？
月沢佑忽然不想在與灰野的眼睛對視。
他緩緩走過去，在灰野緊張的眼神中，伸出手覆出他的眼睛，唇中逸出淡淡的歎息：“對不起。”
手心下，不安的孩子記吃不記打，似乎沒忍住笑了，長長的睫毛掃過他的手心，他能感受到灰野眼睛笑起來的弧度。
月沢佑心情更壞了，以前，他一直努力做個聖人，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論壇的讀者都說他像個反派。
他心中荒謬，覺得論壇讀者不可理喻。
可是最卑劣的人也不會哄騙一個孩子。
他為了活下去，卻連孩子都會利用。
現在想來，或許他們才是最聰明的人。
月沢佑口中逸出長長的歎息。
可是那又能怎麼辦呢？他也不想死啊！
走出病房，五條悟依靠在牆壁等他，看到他走出來，歪了歪腦袋，眼罩下的眼睛似乎在看他。
月沢佑沒有說話，五條悟陪著他向外麵走去。
路上，靜靜的隻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五條悟忽然叫他：“春，我忽然有個問題。”
“嗯？”
“說起來，灰野是不想供出他幕後之人，被你刺激，所以才大打出手，可是你說，為什麼他沒有攻擊距離最近的你，而是攻擊了輔助監督呢？”五條悟問道。
月沢佑心頭一緊，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既然灰野是被他激怒才選擇動手的，自然應該刺向他這個罪魁禍首，而不是刺向輔助監督。
輔助監督太弱了？
不不不，這個理由不成立。
既然是被他激怒，那個時候應該沒有理智……
月沢佑心中閃過無數理由，表麵仍舊淡定，他側眸看向五條悟，反問：“你覺得呢？”
五條悟停下了腳步。
月沢佑望著他，心中緊張起來。
五條悟眼罩後的眼睛盯著他，緩緩開口：“我覺得……一定是春太討人喜歡了。”
“誒？”月沢佑怔住。
“他喜歡你。”五條悟抵住下巴，一點點推測：“或許春幫助過他，他一直記得你，喜歡你，沒有辦法拒絕你。但是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幕後主使，心中萬分掙紮，所以才在說出來前，以結束自己性命的方式保守秘密。”
月沢佑：“……”
這是什麼？推測的經過都對，結果錯了。
“說起來，我捉到他，難道是托了春的福？”五條悟自言自語，忽然笑了，最後看向他，“所以，都是春太有魅力的錯。”
月沢佑這才反應過來，五條悟這是察覺到他的愧疚，前來安慰他。
即使隔著眼罩，他仿佛也看到了五條悟眼中的自己，溫柔的春、善良的春，永遠不會是壞人的春……
你不是六眼嗎？
這是什麼？你就沒有嘗試稍微懷疑一下我嗎？
月沢佑低頭笑了起來。
五條悟跟著翹起唇，“被我誇獎了一下，高興傻了嗎？”
月沢佑仍舊在笑，“不不不，我隻是在想，你到底有多喜歡我，才會得出這個結論？”
“春，你好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