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五條悟很有可能會將他徹底禁錮起來,不顧他的意願,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畢竟悟就是那麼自我的人,他不會對夏油傑這樣,但是對於半身的自己,五條悟你我之間的界限就不那麼明顯。
因為他覺得半身之間就是互相包容的。
他想,他還是先離開一段時間,讓五條悟冷靜一點再說。
所以他拋下了高專學生,向夏油傑走去。
但是伏黑惠像是察覺到什麼了,揪住他的衣角,綠色的眼眸看著他。“五條老師,你上哪裡去?”
月沢佑回頭,看到伏黑惠不安地眼神。
真是一個敏感的孩子。
“誒,惠好粘人,就這麼一刻也離不開老師嗎?”他學著五條悟的語調,打趣道。
旁邊的虎杖和野薔薇笑了出來,一唱一和地調笑。
“噗——小孩子~”
“伏黑,好粘人~”
伏黑惠臉色黑了下來,這兩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笨蛋,然而即使被嘲笑,他還是固執地看著五條春。
“好啦好啦,我隻是想起一個東西還沒有給你,很快就回來。”
“很快!”伏黑惠確認地問道。
“是的。”看到難得一見粘人的伏黑惠,月沢佑臉上的笑不禁帶上了幾分屬於五條春的縱容。
伏黑惠這才放下心來,鬆開了月沢佑。
虎杖悠仁臉上的笑微淡,看著月沢佑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恍惚。
“怎麼了?”野薔薇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不,就是五條老師變了好多。”虎杖戳著手中的蛋糕,或許是因為春的離開,五條老師沉默了許多。
剛才他看著五條老師的笑,恍惚間還以為看到了春。
虎杖沉默。
伏黑惠也沉默,春說虎杖和野薔薇太過單純,暫時不要告訴他們。
-
月沢佑來到夏油傑身邊,站在淒清的月光下,回眸去看宴會廳中喧熱的一切,高專的學生在打鬨,大腹便便的政客要員們正在含笑交談。
門的影子將他與宴會割裂出兩個世界。
他最後看了一眼,向外麵走去,夏油傑和律司跟在他身後。
他們走過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窗,踩在透過玻璃的月光上,他笑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差點忘了。”
在夏油傑疑惑的眼神中,他吩咐律司幾聲,律司得到命令離開。
他又騙了惠,不過希望這樣能夠安慰他。
“五條先生,您在這裡做什麼?”忽然,一道聲音傳來。
月沢佑抬眸,看到了拐角走出來的瑛太。
挺拔的少年經過戰鬥的洗禮,變的越發內斂沉穩。
這些新生咒術師可都是以後咒術協會的中流砥柱。
旁邊的夏油傑早就察覺到瑛太的靠近,用披風擋住了臉龐,隱藏在黑夜裡,並沒有被瑛太發覺身份。
月沢佑看了一眼,見夏油傑隱藏得很好,這才收回眼神。
“原來是你。”他根本不記得瑛太的名字了,不過他現在扮演的是五條悟,記不住名字很正常,他反問:“你呢?你不去參加宴會,在這裡做什麼?”
瑛太扭頭看向玻璃外仿佛不是很遙遠的月亮,微微勾唇,“隻是月光很美,過來看月光罷了。”
他幽幽地說起回憶:“以前,爸爸總是很喜歡帶我去天文館看星星。”
“是嗎?”月沢佑想說在樓上有天文望遠鏡,但是想了想這話不太適合現在的五條悟說,他點了點頭,想要離開:“那你……”
“對了,五條先生。”瑛太打斷了月沢佑的話,轉過腦袋,認真地看向他:“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請你為能我解答一下嗎?”
月沢佑微怔,回答:“好吧,你問。”
“上次在會議上,西斯問你的話,你並沒有解答,我想再問您一遍,您覺得五條春有錯嗎?”昏暗的玻璃棧道中,屋外的月光灑進來,打在兩人的臉上。
瑛太的聲音淡淡,他的眼眸一隻被陰影擋住,一隻曝露在月光下,兩隻眼睛都深深地凝視著月沢佑。
月沢佑一怔,終於正眼看向了鬆內瑛太。
他心道,鬆內瑛太,是誰?
他記得好像九裡琥珀遞過來的資料有寫,是死滅洄遊中的心聲咒術師,他父母好像……好像死了?
他正要回答,忽然,玻璃哢擦的碎裂聲傳來,他抬眸望去,圓月下,幾位舊咒術協會的殘黨出現,發動突然的襲擊。
月沢佑攥著瑛太的手腕,向後躲開。
隱藏在暗處的夏油傑出手,擋在月沢佑兩人麵前,為他抵擋住幾位咒術師的攻擊。
巨大的衝撞聲傳來,幸好剛剛建好的大廈很結實,沒有被破壞得太厲害。
月沢佑挑了挑眉,他預料到今天會出事,但是卻沒有預料到,出現的竟然是咒術協會殘黨,而不是羂索。
他汙蔑羂索為凶手,羂索應該能預料到出現在明麵的人是他,而不是五條悟,還真是被算計怕了,不敢隨便出現了?
不過苟延殘喘的咒術協會怎麼會有膽子出現?
是九十九由基背叛他了?還是他們用什麼咒具看出了他的身份?
窗外,接二連三的咒術師從另外一麵的大廈飛過來,一言不發,隻想奪走他的性命。
不管如何,此地不宜久待。
月沢佑攥著瑛太的手腕,拉著他離開夏油傑交戰的範圍。
“我們先離開這裡。”他將瑛太護在身後,準備先讓他安全離開,這個咒術師在這裡,隻會限製夏油傑的發揮。
他一個使勁,手中傳來阻力,竟然沒能拉動瑛太。
他愣了一下,回頭向瑛太望去。
鬆內瑛太的目光從春攥著他手腕的手收回,抬起頭,絲毫不在意現在緊張的氣氛,他黑色地眼眸盯著春,重複自己方才的問題。
“五條先生,您覺得五條春有錯嗎?”
他的瞳孔被月光鍍成淺灰色,泠泠泛著銳色。
“您覺得五條春有錯嗎?”
在這樣的眼神下,月沢佑意識到什麼,他感覺有些不對,他看向一旁戰鬥中的夏油傑,冷靜著轉移話題:“怎麼了?你要問這個問題?”
“五條先生,您隻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就好了。”
“瑛太,每個人都不可能做完全正確的選擇……”月沢佑一邊模棱兩可地回答著瑛太的話,一邊努力回憶著九裡琥珀送過來的資料。
鬆內瑛太、鬆內瑛太!對的,他記起來,鬆內瑛太的父母的好像是因死滅洄遊而死。
他緊緊盯著鬆內瑛太的眼神,這種暗藏仇恨,卻冷靜地詢問他五條春有沒有錯的眼神?
眼神太過薄涼,月沢佑猛然醒悟,鬆內瑛太問的人不是五條悟,而是他。
這個孩子看出他的身份了,所以和舊咒術協會的殘黨合作了?
月沢佑瞥向夏油傑那邊。
他是怎麼看出來?又非常自信地獨自麵對他?
各種念頭一瞬間從月沢佑額腦海中閃過。
他的手下意識鬆開了鬆內瑛太。
鬆內瑛太嘴角露出一絲譏笑。
這股譏笑在月沢佑眼中分外明顯,他眼神微暗。
現在當務之急是該如何安撫鬆內瑛太。
他沒有正麵回答對方,而是將這個問題拋給瑛太:“……如果舍身處置,你是五條春你會怎麼選擇?”
瑛太凝視著月沢佑,“我不會做和五條春相同的選擇。”
“那是因為你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月沢佑見瑛太上鉤,繼續說了下去,“咒術界的情況和經典的電車難題非常相似。”
月沢佑盯著瑛太的眼睛,一點點敘述。
“有三個孩子在列車經過的軌道上玩耍,一個孩子在列車不會經過的軌道上玩耍,而你站在軌道更換器麵前,一輛列車將要駛來,你有三秒的時間,決定是讓一個孩子去死,還是三個孩子去死?你會怎麼做?是選擇更多的孩子,還是選擇傷害無辜的孩子,挽救更多的性命?”
“咒術界就是無辜的一個孩子,他們不會產生咒靈,但是卻要為了大多數人犧牲,而普通人則是一切根源的三個孩子,所以你是選擇犧牲正確的孩子嗎?”
瑛太愣住了……
月沢佑見他真的在思索這個問題,眼神更是溫柔,循循善誘:“事實的答案是你無論怎樣選擇都是錯誤……”
說到這裡,月沢佑忽然感覺胸口有絲絲縷縷疼痛,還有一絲血腥味從喉嚨蔓延。
怎麼回事?
他皺眉繼續說下去,“我也隻是……”
心臟仿佛要爆裂,越想說吐露什麼,心臟的疼痛越發明顯,這疼痛和他說話的有關?
這是什麼?對他下的術式嗎?
月沢佑臉色微變,咽下口水的血液,飛快變幻思維,改變自己心中想說的話語,進行實驗。
送內瑛太怔怔深思嗎,見他停止說話,眼神緊緊盯著他,那雙如獵犬的眼眸盯著他,仿佛隻要他露出一絲破綻,他就會撲上來,將他撕咬殆儘。
月沢佑鬢發中的冷汗微微滑落。
這還真是……對他微微勾唇,換了一種說法:“在世俗的認定中,無論怎樣選擇都不完美,所以,不要去追求彆人所認為的對錯,而是看你!”
他對上鬆內瑛太的眼眸,直視著他,選擇對瑛太進行坦白:“你覺得我是對是錯?”
他感受心臟被緊緊桎梏的感覺慢慢鬆緩,果然,這個術式針對語言,讓被施術者無法說謊,如果說謊的話,可能會死在術式效果之中。
幸虧他說了一個不算謊言的謊言,否則他一個嘴快,可能就要死在自己的嘴巴下了。
鬆內瑛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心。
“我的答案……”
他承認五條春為這個社會帶來的一切改變,也理解他這樣做的原因,但是他的心,無法原諒間接害死他父母的五條春。
他抬眸看向月沢佑,“非常感謝你在最後的時候沒有對我說謊,但是……”
他緩緩抽出刀刃,雪白的刀刃泛著光,“我無法原諒你。”
姍姍來遲的律司看著眼前的情況,下意識擋在月沢佑麵前,眼神不善地看向鬆內瑛太。
夏油傑開啟了領域,將其他敵人全都拉了進去,律司身後的人無法幫忙,便站在了月沢佑身後。
瑛太一點也沒有退縮的和律司對持。
解除了危機,月沢佑微微放鬆,他拍了拍律司,讓他讓開。
律司看了月沢佑一眼,確認他堅持後,才皺著眉,站到了一旁。
月沢佑再次認真地看向瑛太,瑛太與殘黨合作,即使律司出現,他也沒有絲毫退縮,他不是在複仇了,而是心存死誌了。
他想起鬆內瑛太在占據上風時,沒有直接出手,而是固執地詢問他認為自己錯了嗎?
他和悟一樣,是一個過分單純的人。
就當償還他方才的手下留情了,月沢佑操控絲線,將灰野術式的效果的咒具攥在手中。
這是為了防備羂索,隨時解封悟做的二手準備,他將灰野無效化術式效果做成咒具,卻沒想到沒能給五條悟用上,反倒給自己用上了。
他已經明白了瑛太的術式效果,無效化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感受著心頭的異物感不在,他看向瑛太。
瑛太持刀衝過來,不等律司他們格擋,他毫不猶豫,伸手去擋要貫穿他喉嚨的刀刃。
刀刃貫穿掌心,他將刀刃的鋒芒擋在喉嚨前,血液沿著掌心一點點啪嗒啪嗒滴落在地麵。
“春先生!”律司驚呼。
“不要過來。”月沢佑直視著瑛太驚愕地眼神,他道:“對你父母死亡的事情,對不起。”
瑛太目光顫動,隨即越發狠戾。
事到如今,是一句對不起可以解決的嗎?
“你為你父母而戰,我十分理解你,就像是我為親人而戰,即使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後悔……殺死你父母的是咒靈,隻要他們存在一日,就算死的不是你的父母,也會是其他任何人,我所做所為是為了消滅更多的咒靈,我不會後悔!”
月沢佑語氣決絕。
瑛太努力咽下口中的血液。
可是……為什麼是他的父母……
瑛太抽出匕首,再次向月沢佑刺去,他告訴自己,不要相信五條春的話,漫畫上看得還不夠清楚嗎?
他能言善辯至極,不要相信他的語言,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語言。
月沢佑帶血的手攥著瑛太揮過來的手腕,他緊盯著瑛太,一字一句地說:“我沒有錯,你也沒有錯,但是你父母確實因我的計劃而死,我不會殺你,你如果想要複仇,那就努力增長實力,努力、更加努力地來殺了我……”
忽然,月沢佑口中的話忽然頓住,驚訝地看向瑛太。
瑛太口中忽然溢出大量的鮮血,向下倒去。
月沢佑微怔……抱住了在他麵前倒下的瑛太。
怎麼回事?
“絕對的真實與虛假,這是我的術式。”瑛太咳出鮮血,嘶啞地說道。
“這個術式可以看破一切虛假,當我發動術式,隻要你有一句的謊話,謊言之花就會被貫穿你的心臟,反之,如果你說了實話,體內的死亡之花沒有發動,死的就會是我,在你攥著我的時候,這個術式就已經在你身上種下了。”
“我曾經想過……對付你這種……騙子,這種術式最合適……不過了吧。”
月沢佑收緊了抱住瑛太的手。
瑛太口中不斷湧出鮮血,他看向五條春,目光悲涼:“可也正是因為這種術式,告訴……我……你沒有說謊……我沒有……沒有辦法……反駁你……”
“太好了……隻是為什麼……為什麼是……”瑛太他抬起手,想要抓住什麼似的,帶血的手攀上月沢佑的臉頰。
他控訴地看向月沢佑,張開口,想說什麼,可是口中的鮮血一股股湧出,帶著內臟碎塊血液,染紅他的唇齒和下巴,他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於是,他悲傷又痛苦落出眼淚,在止不住的鮮血中,無可奈何,不甘至極又疲憊萬分地緩緩閉上眼睛。
月沢佑怔怔地看著滿臉血跡死去的瑛太,最後一秒,想對這個世界發出最後一絲控訴的瑛太放棄了,露出無奈又釋然地笑。
他唇中的笑似乎在說,你沒說謊,太好了。
瑛太手指無力地從他臉上滑過,留下幾道血痕。
月沢佑怔然。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握住的咒具。
不是,他在說謊,他隻是看瑛太很單純,知道他存有善心,知道他吃軟不吃硬,知道隻要以大義的角度去說服他……他就再也無法持刀殺他……
血液流淌,滴落在咒具之上……
瑛太的臉龐漸漸失去溫度。
可是他並不是全部為了大義啊……什麼時候,他對生命的敬畏消失,理所當然地要普通人付出性命,甚至……瑛太出現在他麵前那麼久,他的受害者,他卻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記住,沒有一絲愧疚之心。
“春先生……”律司在一旁輕聲呼喚。
夏油傑的領域展開,前來暗殺他的咒術師躺在地麵,全都沒了氣息。
“春,你沒事吧?”夏油傑擦了擦臉上的傷口,關心地詢問。
砰的一聲,忽然,窗外五彩斑斕的光落下,月沢佑慢半拍地抬起頭,看到了漫天綻放的煙花。
這是他之前吩咐律司準備的。
青青綠綠的煙花還真是極近燦爛。
“呐,傑,我真的有讓咒術界變的更好吧?”他扭頭,藍色的眼眸認真地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微怔,臉頰上帶著血跡的春迷茫地像個孩子,他肯定地回答:“當然。”
月沢佑扯起唇角,垂下眼眸。
夏油傑的回答不重要,他知道夏油傑會說出他喜歡的話。
是,他就是這麼自私,即使瑛太死在他的麵前,即使重來一次,他可能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為了自己活下去,為了身邊的人,為了更好的咒術界……
各種原因。
但最起碼,他不應該連這份罪孽都妄想拋諸腦後。
他抱起瑛太屍體,緩緩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