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一愣,還沒有意識到月照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又聽月照道:“還有十幾分鐘,目標人物才回來,要不然這樣好了。”
他拿起望遠鏡,朝另一個方向看了看,遠處大橋下的輕軌正在緩緩駛來,正好在諸伏景光的射程之內。
“我出三千萬日元的價格,你把輕軌的行駛路線打偏,這樣的話,那位政員為了自己的名聲,肯定會飛速前來,我們也不用等那麼長時間,而且還很有趣。”
月照語氣溫柔,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諸伏景光攥緊了手中的狙擊槍,他明明知道這是月照的試探,心中依舊難掩憤怒,月照將他人的性命當成什麼了。
他壓抑自己心中翻湧的情緒,忍耐地說道:“不要,我們真正的任務目標是板上政員,我可不想節外生枝,任務出現什麼紕漏。”
他忍不住看向月照的方向,對上了月照定定望著他的眼神。
和月照往日的眼神不同,湛藍的瞳孔微笑著,卻深深地看著他,仿佛要看到他的內心深處。
諸伏景光忍著沒有撇過腦袋。
月照莞爾一笑,“是啊,出現什麼紕漏就不好了。”
諸伏景光垂下眼眸,輕軌從他們身邊滑過,他望著援助鐘樓之上的時鐘。
秒針一點點挪動。
還有十分鐘,十分鐘後,目標人物就會出現在遠處酒店門口,他作為組織成員,需要做的就是在他來到時,親手狙擊他,為組織成員的升遷乾掉他。
可是,在接到這個任務後,他和零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公安,在他們的安排下,公安會在政員到來的路上製造出事故,然後請求板上政員的配合,向外發出身受重傷的消息,讓組織認為他與那位政界臥底沒有競爭了,以此規避開風險了。
當然,這種方法隻能保證得了一時,卻無法一直保證板上政員的安全。
為了大家的安全,他們需要儘快找出那位組織成員,在他們板上政員遇險之前,解決掉他。
諸伏景光正想著,他耳麥中傳來聲音。
“等下,板上的車子被車撞了……”
諸伏景光被風衣擋住的唇微微勾起,然而不等他為自己的計劃成功感到高興,那邊的聲音再次:“等等,我看錯了,那不是板上,他的保鏢為了保護他的安全,檔在了他的前麵。”
諸伏景光的唇僵住了。
怎麼會……
“你們準備好,目標很快就到了。”
“了解!”月照。
諸伏景光腦海亂成一片,他怔怔注視著瞄準鏡後的場景,巧合?還是公安中也有臥底?亦或者組織的人看穿了他們的目的?
更或者是一個圈套?
諸伏景光腦海中亂成一團,他找不到線索。
耳邊,月照狀似好心地詢問:“怎麼了?蘇格蘭,你看上去神色很嚴肅?”
諸伏景光扭頭向月照望去,他看到月照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跟前,微笑地看著他,仿佛再說,你在掙紮什麼,你無論如何掙紮,也逃不脫我的手掌心。
“不……沒事。”諸伏景光身體僵硬轉過頭,艱澀地回道。
他不能露餡,他現在還有臥底任務,不管如何,他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完成自己跌臥底任務。
“沒事的話,好好看著目標,他的車似乎已經來了。”
輕柔的嗓音滑耳道,卻仿佛惡魔的竊笑,瞄準鏡內,黑色的小轎車在其他人的簇擁下暢通無阻地停在酒店門口,等在門口的人認出了來著,不論門童還是其他人,全都地湊上去。
西裝男人沒有讓門童出手,而是自己親自打開了車門。
視野中,一個頭發微凸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在眾人的簇擁下,他踩在紅毯上,一步步向酒店內部走去。
“怎麼了?蘇格蘭,目標任務出現了。”月照的聲音好像惡魔的催促。
蘇格蘭感到自己按在扳機上手指僵硬的像石頭。
真的要殺死眼前的政員嗎?板上政員,蘇格蘭記得他,他雖然不太出名,但是卻從未貪汙,一心為公民服務。
他真的要為了自己的臥底任務殺死他嗎?
冷汗從蘇格蘭的額頭的滑下來,時間一分一秒,在他這裡過得格外粘稠,瞄準鏡中的人一步一步走遠。
“蘇格蘭。”月照的催促又來了。
蘇格蘭保持冷靜,要不然、要不然……就失手一次吧。
就算失手,也有二分之一逃脫懲罰的機會,他可以說自己狀態不好。
這樣想著,蘇格蘭再次下定了決心。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波本真可憐……”月照的聲音泄露出一絲得逞的愉悅。
波本——零——
那一瞬間,蘇格蘭的腦海中想了很多,他想到漫畫中的種種,想到今天的一切,全部全部都是月照的計劃……月照除掉他的計劃,如果他這樣做的話,月照絕對會給他按上叛徒的名稱,對付完他後,下一個就是零,甚至在這一次任務中,他就會連累零……
稍微挪開的槍口無論如何都挪不動了,甚至比思緒更快,他的手為他做出了選擇。
消音槍微弱的一聲槍響。
不好。
幾乎是他在扣動扳機的瞬間,瞄準鏡中的目標便腦袋中槍,倒下了下去。
一切都仿佛是慢放鏡頭,他遙遙地看著板上政員倒下去,看著他周圍的人一片驚慌,看著血跡在地麵上不斷蔓延,似乎蔓延到他鏡頭上,將他的瞄準鏡都堵住。
蘇格蘭僵硬在原地。
總是這樣……即使在進入組織臥底之前,他們的長官就告訴過他們,他們可能會麵對兩難的抉擇,那個時候不要猶豫,以保全自己為首任。
但是……不是第一次了。
蘇格蘭想要垂下眼眸,但是內心的道德與正義感卻讓他無法挪開眼睛,他要看著這一幕。
他又一次殺人了,這一次是無辜之人。
而就在這時,一雙溫熱的手覆蓋在眼睫上,遮擋住了他的視野,帶著淡淡的咖啡味,月照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背後,從後麵抱住他,捂住了他的眼睛。
當他想要哄騙一個人的時候,那個聲音真的很溫柔。
“不要傷心,他是一個壞人,雖然他明麵上是一個為民眾竭儘付出的政員,但其實他是一個無比縱容兒子的混蛋,他的兒子已經逼死了自己三個同學,他是罪有應得。”
月照像是哄著自己受驚的孩子那樣溫柔。
蘇格蘭的心微微顫了一下,即使對月照防備萬分,聽到他這樣的話,他也不由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察覺到自己這個想法,蘇格蘭心中自嘲,這算什麼,自我安慰。
無論被殺的人又怎麼樣罪惡的過去,也掩蓋不了自己殺人的事實。
他扒下月照遮擋住他眼睛的手,仰起頭看向身後的月照,月照也低頭看著他,在被風吹得淩亂的銀絲中,他看到月照被背景天空還要藍的眼眸。
溫柔、憐愛、又帶著包容,仿佛他並不是一個犯錯的孩子,而是一個自己傷害自己的笨蛋。
看不見一絲往常的惡意與嘲弄。
明明這一切又都是他造成的,為什麼月照在設計他做了不想做的事情後,又可以那麼自然地做出這幅姿態。
怪不得月照哄騙他人總是輕而易舉的成功,蘇格蘭回憶起預感漫畫中的種種,無比清醒,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月照想要掌控他做出的假象。
月照想要掌控他,讓他淪陷,讓他癡迷、讓他掙紮……
諸伏景光不知道他沒有關耳麥,麵對月照的種種詭計,他冷靜地回複道:“我沒有傷心,一切都隻是工作,月照先生你把我想的太過太過脆弱。”
風聲有一瞬間的沉寂。
諸伏景光看著月照,見他有一瞬間的怔愣,而後像是逗笑般,他輕聲笑起來。
“那就好。”他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輕輕從諸伏景光後麵挪開,自然地說道:“警察恐怕很快就會找到這裡,我們趕快離開吧。”
他唇角的笑依然,轉身離開。
遠處的晴空萬裡,陽光絲毫未察覺他所照耀之下,誕生了怎樣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