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右侍郎第一反應居然是:糟糕!拿錢辦事的名聲壞了!
第二個反應, 才是:我受賄的事情被曝光了!
心肉一跳,暗暗叫苦。但礙於地點,沒辦法向著皇帝表露自己的求饒和懺悔, 隻能在皇帝離開後,抖抖索索地回家。
想著大概自己的結局不是被杖斃, 就是被革職流放, 到家後,吏部右侍郎索性直接讓人把酒窖裡所有的烈酒都拿出來,整壇整壇灌進嘴裡。
一邊喝酒一邊哭,喝著喝著就往地上吐。
後悔嗎?後悔!但後悔的可不是收受賄賂, 而是自己為什麼不能再小心一點。
第二日一早,喝了整晚酒, 吏部右侍郎像是被酒氣推搡著, 又像是被酒水泡壞了腦子, 七搖八晃地去上朝, 更是罪加一等。老皇帝先拿他禦前失儀來問罪, 讓他停職在家反省,又過了幾天,錦衣衛“恰好”發現他收受賄賂,將這事一上報,吏部右侍郎便遭殃了——
老皇帝對此的判處是,本人終身不得為官, 且子孫三代也不得為官。
——因為他除了受賄,還濫用職權,把所有姓孫且任期滿七年的縣令都安排進了翰林院。
至於那上元縣知縣,自然也被革職查辦了。
而這些,許煙杪並不知道。
他現在人在貢院, 沒功夫去關注彆人。
考官需要在開考前,提前一個月進入貢院,進行考題的最終確認——之前和兵部尚書商議下來的考題,隻是選擇之一。而且,作為主考官,他不能隻出一份試卷,至少要出三到五份試卷,供皇帝挑選。
而且,考官進入貢院後,會關門落鎖,在會試揭榜前,都禁止離開貢院。
快忙死了,誰還管彆人受賄不受賄啊!
*
一個月之後,許煙杪神色飄忽,腳步虛浮,整個人仿佛從地底飄出來的鬼魅。
“終於可以休……”
有監察禦史掐了一下許煙杪的胳膊:“許郎!得罪了!陛下說了,此次搜檢,主考官亦需前往。”
不掐不行,不掐許郎就要睡過去了。
許煙杪一個激靈:“什麼時候開始?”
監察禦史道:“四更天。”
許煙杪對了一下時間。
【淩晨一點到三點,考生就要入場了?!】
好慘。
比高考慘。
許煙杪自己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問:“我還有多長時間睡覺?”
監察禦史道:“半日。”
許煙杪連忙讓人把靠椅搬來,歪歪斜斜地躺在上麵,找了個空白卷軸蓋在臉上,眼睛一閉:“到點叫我。”
半日後,考生洗完大澡堂,開始等待點名入場。
許煙杪麵前點了盞豆油燈,拿著名冊,開始點名——
“福建閩縣儒士劉沅……”
“浙江鄞縣儒士張曙……”
“福建莆田縣儒士馬朝弼……”
念到一個,對照完戶籍上記錄的模樣後,就有一個人進貢院。
“山西河津縣儒士董崇岱……”許煙杪的聲音戛然而止,抬頭看向那名舉人。對方有些警惕地看著他:“敢問上官,這籍貫,是有甚問題麼?”
籍貫是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許煙杪看著係統的八卦,一揮手,就有兵弁上前,聽他指揮:“脫掉他的坎肩。”
那考生麵色當即蒼白如紙,一副不堪受辱的樣子:“沐浴洗澡便是看人身上有無夾帶,便連新換的衣裳也是朝廷準備的,難道還要懷疑我舞弊不成!欺人太甚!某不考了!”
說完,好似氣到轉身離去,眼淚也不爭氣地落下來。
周圍的舉人也在為他動容,紛紛對許煙杪怒目而視。
許煙杪臉上不禁露出一個不太理解的表情。
哦,他不是不理解彆人覺得尊嚴受辱,而是……【我都那麼明確點出來了,他為什麼還是覺得是巧合,自己能夠糊弄過去?】
監察禦史在心裡小聲回答:僥幸之心吧,彆說這個考生了,就是整個中央朝廷都知道你有神器,這裡麵繼續偷偷貪汙受賄的人,比比皆是。
然後上前去一把按住那個從山西河津縣來的考生,強行脫掉他的坎肩,看了一眼,笑吟吟道:“這上麵寫的是什麼?”
之前還不堪受辱的考生,此刻聲音抖得像篩糠:“沒、沒什麼……”
其他舉人睜大了眼睛,還有人立刻反應過來,憤怒地說:“虧某對你付出信任!你居然作弊?!”
隨著他話音落下,監察禦史把那坎肩打開,舉起來晃在眾人麵前,一眾舉人嘩然。
那坎肩上的字,比螞蟻大不了多少(三四毫米大),逼問那來自山西河津縣的舉子,上麵抄的居然是四書五經!
一共四萬多字!而且全用毛筆寫的!
有這本事乾什麼不好,來科舉舞弊!
監察禦史揮揮手:“把這個作弊的拉到旁邊上枷,在貢院前站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