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前侍郎左看右看, 沒有看出問題。
‘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又看向許煙杪,帶著自信的笑容就要開口,然後看到許煙杪臉上表情的下一息, 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他怎麼感覺……許郎好像看他的目光都變得冷淡了很多?
*
許煙杪確實對俞前侍郎拿這事當談資十分反感。
【這都什麼人啊!人家夫子已經很儘職儘責了吧,這人不感恩就算了, 還四處傳謠言。】
【還甜食,人家夫子隻是喜歡——誒?人家不喜歡甜食啊?】
許煙杪眼神微微閃爍。
意念化作的虛擬手掌蠢蠢欲動地拖動進度條。
【我就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猛地爆裂開來。笑得大夏君臣已經開始瘋狂腦補。
‘不喜歡甜食還買甜食, 難道是……用來追這俞侍郎的女長輩, 比如親娘——現在其實他應該喊那夫子爹?!’
‘又或者, 夫子收集甜食是為了討好彆人, 那個人也是俞侍郎想要討好的, 俞侍郎晚了一步, 一直懊惱, 但不知道是誰快了他一步?’
‘不不不, 我覺得是……’
【人家夫子買甜食是為了獎勵學子, 你們班學生上課搗亂,下課胡鬨, 幫你們仔細研究的鄉試考題被直接扔到一邊,他看到你們就心煩,當然沒享受過甜食投喂待遇啦!】
【但是其他班級可是天天能得到夫子投喂的糕點蜜餞呢!】
【就你,俞前侍郎這一班——】
【真、是、我、教、過、的、最、差、的、一、屆!】
“噗嗤——”
連沆低頭發笑, 很用力咬住嘴唇,沒讓自己爆笑出聲。
隻有一對肩膀抖來抖去。
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想笑的,但是一則“恩怨情仇”“快意恩仇”的故事,突然轉變為“給我喜歡的學生獎勵一顆糖”這種助教故事,反差太大, 實在控製不住。
俞前侍郎知道自己不受人家夫子待見嗎哈哈哈哈哈哈——
*
俞前侍郎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肩膀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扭頭一看,中軍都督僉事笑容猙獰:“剛才聽見,你覺得會吃甜食的男人是兔兒爺啊?”
【哦豁!】
【現世報!】
俞前侍郎驚恐地看著中軍都督僉事,試圖狡辯:“我隻是……”
然後,感覺自己好像雙腳懸空了。
俞前侍郎瞳孔地震:“你!你想乾什麼!”
中軍都督僉事一句話都沒說,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直接把俞前侍郎拎走。俞前侍郎掙紮著,外袍都半滑在地上拖行,像是一條十分滑稽的老鼠尾巴。
一路上,他路過哪裡,哪裡的京官就默默的捂住眼睛。
——尤其是愛吃甜食的。
“好慘啊!”
兵部尚書感慨了一句,調了調坐姿。
嗯,這樣剛方便從窗戶看到外麵,看武將拳拳到肉可真解壓。
喜歡吃甜食怎麼了!
哼!
*
俞前侍郎被拖出去後沒多久,竇丞相這個主人翁終於進場了。
如今天色已晚,外間點燃了一個個鬆油火把,仿佛要把園子亮成白晝。
這位八十歲的老人家端起飯碗,笑眯眯地吃著,邊吃邊招呼人,許多致仕同僚的姓名他都能喊出來——
“蘇子光,最近還有沒有堅持遊泳啊!懶得去?這怎麼行,也不怕你那老寒腿疼死你!”
“來人,把燈挪近些,讓咱們第五學士看得清楚桌上的菜——你看你個第五犟驢,怎麼還偏要自己動手,讓下人夾菜伺候你就行啦!”
“呂黃雀,這次宴席上怎不嘰嘰喳喳的了?哈哈哈,是啊,老了老了——不過你說的那雞舌湯真不錯,我現在是每天早上都喝一碗,可惜老了,牙齒咬不動肉了,那些雞肉隻能扔掉。”
【誒?有嗎?】
竇丞相平靜地切割著自己碗裡燉得軟爛的肉糜團子,全當自己耳朵聾了。
——皇恩浩蕩,暫時還沒有拿掉他的職位和官印。要等八十大壽過完後,才是徹底卸任。
每一個被竇丞相叫到的人,都不急不躁地拱手回禮,有人還有來有往地說上兩句話,場麵熱鬨了不少。
竇丞相在點名,一些力士走進來,將大堂中央清出來一塊地方,開始搭上一些物件。
——一看就知道是提前安排好的。
等竇丞相點完全場的名兒,那些東西也架好了,一頭羊被牽上來,綁住了條腿,隨後,一個壯士提著刀進來,向著各位官員拱手。
其他人還沒意識到哪裡不對,仍笑著問:“丞相這是作甚!難道現在還有戲要——”
最後那個字極速地破了音。
因為壯士一刀割喉,再一刀往沒有被綁住的羊後腿上麵剝了個口子,那條腿一邊蹬一邊掙紮,血嘩啦啦往下流,腥味遍生。
放完血羊就死了,隨後就是一根木條捅進口子裡,撕開吹氣口,手抓著羊腿,嘴對著那個吹氣口用力一吹。
死羊很快就膨脹起來,四蹄朝天蹬。
駭得不少官員下意識往後推了兩步。
這這這、這是在乾什麼!
便連許煙杪也下意識把頭一轉,臉上流露出不忍。
唯獨竇丞相還在吃肉泥,不忘笑說:“怎還特地騰出空地來?急什麼,這羊才剛開始剝皮,羊肉還要再等一會兒才能剖到各位餐碟上。”
隨著竇丞相的話語,那壯士將手中尖刀反轉過來,倒握著,對準羊前胸下部用勁一挑,破開半尺長的口子,隨後抽刀放到一邊,兩隻手拎起兩條羊前腿。
先從前腿,到頸,到肩。
隨即後腿,到臀,到尾。
那張羊皮就跟脫衣服一樣,“吱——”一聲,整張剝了下來。過程也才不到一刻鐘,可謂是得心應手,一氣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