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去哪?”蒼木帶著些許困意問到。
她隻覺得眼皮很重,似乎永遠都睡不夠,恨不得每時每刻都陷入黑甜鄉,但卻無法真正睡著,無時無刻都是半夢半醒的狀態,僅存的理智像一盞晚風中矜持的燈火,被現實和夢境的紛擾信息吹得搖搖欲墜。
好在身邊有熟悉的氣息,蒼木能感覺到對方的懷抱很溫暖,有著令人安心的感受,這讓她在無意識間也忍不住癡纏著對方的肢體不肯放手。
“去一個很冷的地方。”少年清亮的聲音響起,他低頭察看了一番蒼木的情況,不禁下意識把人摟得更緊了些:“彆怕,我會陪著你的。”
他抱得太緊了些,蒼木頓時發出小動物一樣嗚咽的聲音,一方麵是難受,另一方麵又實在是困意深沉,每說一個字都更加費力,隻好選用本能般的聲音節省力氣。
身體內也似乎有火焰燃燒,焦灼著內臟,更加打擾她本就薄弱的睡眠。
蒼木輾轉反側,幾乎難以呼吸,四肢百骸都帶著火燎般的氣息,簡直要被大汗淋漓得熱醒。
她下意識伸手去扒開自己身上的衣物,卻被誰箍住了雙手,便耍賴般亂扭,哼哼唧唧地求饒。
下一刻,有什麼軟軟的東西貼上嘴唇,清涼安定的液體被渡到口中,原本如影隨形的火勢頓時削減大半,她本能用舌頭纏上來人,索取更多。
隱約的水聲之後,陷入沉眠的少女順著衣物軟軟地滑倒在地,好在地上(或者說馬車上)鋪設了厚厚的地毯,執行官等級的奢侈架勢足以最纖薄的玻璃製品跌上去也毫發無損。
此刻的馬車內隻有兩人享受這待遇,一位正是當今愚人眾的第六席,代號為【散兵】的執行官,以及本該作為風神眷屬與其勢不兩立的蒼木。
後者的情況顯然很不對勁,即使陷於沉眠的現在,她也依舊不安地蜷縮著身體,腰間那對原本羽翼豐滿的翅膀不時有細小絨羽隨著她的動作而脫落,肉眼看去簡直瘦了一圈。
散兵擦了擦嘴角,稱得上好脾氣地把她重新抱回懷裡,檢查情況有無惡化。
至於堪稱仇敵的兩人為何還能在此方空間內和平共處,除了蒼木本身陷入這種古怪的半昏迷情況,自然也離不開之前在記憶過往中的那段時間內,兩人糾纏不清的羈絆……
失去記憶的蒼木進入了散兵的記憶,邂逅了他記憶中,那個純白如紙的最初人偶,散兵則處於一種奇妙的精神分裂狀態,擁有全部記憶清楚來龍去脈的執行官成了曾經自己的隱形副人格,日常看著過去的自己和仇人貼貼……
簡直慘不忍睹。
雖然當時他在心裡氣得想把兩個人一同創死,但真香這種事情,永遠也不缺少發生的契機。
當作為幻境創設者的蒼木在那個世界死去,散兵便立即掉進另一個記憶中,中間間隔太久,以至於他反應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那顆隕石——命之座主人的記憶。
他得到必需的知識和情報後便掙脫了這層束縛。
而蒼木卻不行。
幻覺對她的損害似乎一並被帶到現實中來了,她跌出了自己所設的幻境世界,卻深陷於隕石所帶來的記憶。
更糟糕的是,原本作為仇敵時,散兵運用在她身上的那些催化手段也早已不知不覺發揮了作用,或許這才是為什麼明明身為創設者的蒼木卻失去記憶進入幻境的原因。
無法運用能力的她,被過早地催發了起來,又遇到如此情形,甚至連本該隻出現在幻境內的天狐之火,也如實反饋在她真正的身體上。
是自己害了她。
散兵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作為【梅】的短暫記憶對比他五百年的經曆簡直過於微弱,簡直隨時會被碾碎為土灰,但散兵卻不知為何,並未清除這段記憶,而是選擇了接納。
他接納了那個曾經自己,就像把【梅】這個名字作為曾經的無數曾用名之一,那個單純,懵懂,無知,弱小……卻與她許下承諾的自己。
散兵帶走了這個少女。
儘管因此正麵對上了那位蒙德的榮譽騎士和她身邊的占星術士,但身為愚人眾第六席的執行官,戰鬥對他來說並不困難。
真正的困難在於蒼木本身。
在散兵想辦法幫她解開隕石的幻覺後,蒼木果真清醒了過來,但不妙的是,她的記憶明顯發生了混雜。
她會前一秒抱住散兵狂喜地喊他【梅】,下一秒又驚慌失措地想要從他懷裡逃出去,顯然是想起了他身為執行官的身份。
無法運用能力的蒼木不可怕。
但被催化後瀕臨失控的蒼木很可怕。
這些天,除了散兵本人,他周圍不少兵士都被蒼木無意間散發的精神波動拉入了環境,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從蘇醒人員的狀況來看,精神混亂的蒼木所製造的幻境……也遠遠超出常人所能承受的範圍。
此外,不知為何從幻境中帶到現實的天狐之火也摧殘著她的身體。
今天的突發情況隻是這幾天日常的一個縮影……再等等吧,等上了船,回到至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