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不管來的一路上腦子裡浮想聯翩地閃過了多少種事態發展的可能性。
接到這一箱過分厚實的手稿時,他也隻恭恭敬敬地應下了工作命令,狀若無意般問上一句:“總主編,這稿子分量不少,工期應該要挺長,咱們要加急嗎?”
蒼木咳嗽幾聲,搖搖頭:“至冬的氣候寒冷,工人上工不便,按正常檔期來就好。”
分主編眼中精光一閃,微笑道:“好的。”
蒼木很清楚,此刻身在愚人眾的至冬大本營,多的是身不由己的各種無奈,但凡蒼木交出去的是一份機密文件,那麼她必然不會有事,而分主編從出了蒼木視線範圍的那一刻起,生命危險將與這份文件的機密性成正比。
所幸這真的隻是一份書稿。
即便如此,泄密的程序依舊會被執行,想必今天晚上,這籃書稿就會原封不動地擺上某位執行官的書桌,不過由於它那厚重的頁數……也不知道對方真的能在短時間內就全部看完嗎?
這些就不屬於蒼木所擔心的範疇了,現在,她該想一想,下一步的計劃如何實施。
“談完了?”突然出現的散兵倚靠在門邊,綺麗的眉眼間極力壓抑著不耐煩。
儘管如此,他還是在掃到那一箱沉甸甸的書稿後,極為不爽的“嘖”了一聲。
蒼木清晰地看見,原本坐在她對麵的分主編,隨著這聲“嘖”響起,整個龐大身軀都肉眼可見地顫了一下。
他掏出手帕,擦拭自己額頭上突然出現的汗水,從椅子上彈射起身,結結巴巴地同蒼木告彆。
看得出,愚人眾執行官的積威甚重。
蒼木沒有為難打工人的意思,工作也已經交代完畢,她輕輕點了點頭,便是同意放行。
分主編以一個與龐大身軀極不匹配的敏捷速度跑出了公館。
“這就是你的下屬?”散兵不滿地皺起眉,銳評道:“膽小又無能……”
“好了好了。”蒼木無奈地打斷了他的話:“他又不是愚人眾,隻是個拿錢辦事的打工人,能力太強的話,又何必來我這兒?”
散兵走到床邊,幫她倒了杯水,又摸了摸額頭溫度,語氣和緩了些:“上司病重時還要費心操勞工作,這樣不能分憂的下屬留著何用?”
蒼木捧著水杯,若有所思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散兵見她聽了進去,心中稍安,卻轉瞬想起剛剛沉甸甸的那一箱書稿,又開始恨鐵不成鋼了起來:“病還沒好全就敢如此亂來,我以為你在吸取經驗教訓這方麵……至少會超過蠢笨的金魚?”
蒼木從這番突如其來的訓斥中,敏銳察覺到了散兵彆扭的關心,哭笑不得,開口解釋道:“書稿不是這段時間寫的,之前在須彌和楓丹時就在準備了,你不是也見過我用打字機?”
散兵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哼了一聲:“總主播還真是過分勤勉。”
蒼木抿了口溫水,歎氣道:“沒辦法嘛,養病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我想出去逛街。”
“不行!”散兵立即否決了這一可能性,見蒼木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才生硬地轉變了口風:“等身體再好些吧,同為人造人,你的軀體簡直如同人類一般羸弱,至冬的風雪與嚴寒隻會把你撕裂。”
蒼木煩悶道:“知道了,但我不是人造人,我是人類。”
房間內的氣氛忽然凝重了起來,蒼木剛剛被他諷刺得有些煩悶,導致過分口快,眼下不由得後悔到直咬舌尖。
由於蒼木不喜歡人侍候,何況是臥室和會客廳這種私密的場合,公館裡知情識趣的下仆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過來打擾他們。
也就導致了現在這尷尬的氣氛根本無從打破。
蒼木原本還打算扯些彆的話題將這事按下不表,但散兵看她的眼神中輕蔑裡夾雜著嘲弄,仿佛在直視一些極為愚蠢、幼稚的存在,這讓蒼木脾氣也起來了:“我要休息了,沒什麼事就離開吧,免得將病氣傳染給執行官大人。”
這話說得真是……但凡長了個耳朵的人都知道蒼木此刻在生氣,稍微理智些的人都該暫時退出房間,為彼此留下緩衝的餘地。
但散兵偏不,他冷笑一聲,嘲弄道:“你不會以為自己還是人類吧?早些放棄這些愚昧的想法。”
他抬起蒼木下巴,強迫那雙寶藍色的雙瞳與他對視,語氣中有著複雜的憐愛:“我可憐的同類,明明身為猛獸,卻自願同愚昧的綿羊廝混在一起,你已全然忘記我等的驕傲了。”
“接受你的命運吧。”他吻上柔軟的雙唇,未儘的話語在唇舌間呢喃:“在遭受一次次背叛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