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她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他不可能活著了。”
那人的長靴踩著鬆軟的雪堆,每一步都發出顯得有些可笑的“格嘰”聲,此刻卻顯得分外恐怖。
在藍發男子的身旁,漂浮著些許長釘模樣的物什,隻需一眼,蒼木便明白剛剛的那聲爆破,就是他們的其中之一所發出的。
他正在逐漸靠近蒼木。
她該走了,理智告訴蒼木,既然夜蘭是乾這一行的,那無論是傷是亡都是不可避免的,她既然已經接到了另一位,那麼現在最好應對方式就是及時撤退,來保全最大的有生力量。
可蒼木沒有動。
她放棄了治療,因為對方的身軀已然僵硬冰涼,他不是非人類,無非做到在至冬夜間零下幾十度的低溫中還能保持著溫暖,尤其在身子中間破了那麼大一個洞的情況下。
蒼木重新找了件大衣,蓋在他的身體上,遮住了殘缺之處,但那雙朝天圓睜著的眼睛,無論撫多少次,卻怎麼也做不到合上。
心念電轉間,蒼木想了想,她湊到男人耳邊,輕輕道:“春娘一切平安,往後都會富貴無憂。”
這次他的眼皮安安穩穩地合上了。
蒼木用兜帽蓋住那張臉,安安靜靜地朝對方三叩首,額頭砸在雪堆裡了無聲息,她卻執拗地完成著這一多餘的儀式,才將人收進洞天。
“有必要嗎?”【博士】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鬥篷尾端的絨毛滾邊垂到了她裸露的
小腿上,略癢。
他的聲調裡除了不解,還有著一種對渺小之物的蔑視,對於蒼木這一番不抓緊機會逃離,反倒磨磨蹭蹭的舉動,落在第二席的眼中,隻能淪為她愚蠢且不切實際的證據。
又或者,是她認命的表現。
“無聊的戲碼到此為止吧,小殿下。”還帶著體溫的鬥篷落在蒼木的脊背上,甚至因過於寒冷的體表溫度對比而顯得有些發燙:“您該回去了,尊貴的女皇陛下可是十分期待與您的明日會麵。”
她逃離散兵寢宮時隻匆忙套了件睡裙,在風雪中就顯得格外單薄。
男人俯下身,仔仔細細地確認鬥篷能將少女包裹嚴實,才滿意收手。
隻看這些舉動,誰都會以為他會是位善良熱情的好心紳士。
從露麵開始乃至現在,博士的步伐一直保持著一種自有規律的從容,他仿佛從始至終都沒擔心過蒼木絕地反擊該如何應對。
那是一種,來自強者的極端自信,乃至自傲。
他伸出手,做出一個邀請的舉動。
蒼木沒有回應。
不遠處隱約傳來整齊一致的腳步聲,在朝此處接近,並且這種聲音都來源不分方向。
她被包圍了。
無論是單人亦或是群體,對方都鐵了心要扣留住她。
博士,又是博士,從前光是重複這個名字的時刻,蒼木就能感受到一股真切的恐懼。
如今他真人就站在自己身邊,甚至算得上緊緊貼著她,蒼木反倒心緒平靜。
“你不該帶人來的。”她評價道:“尤其是這麼多人。”
“哦?”對方謙虛而好學地低下了頭,正想聽取她有何高見,卻不料想蒼木手腕一轉,鋒利的注射器直奔他的軀乾而來。
男人輕鬆扣住女孩細瘦的手腕,還未出言,嘴唇上便貼了個溫熱而濕軟的觸感,不可避免的,他嘗到一點鐵鏽的氣息。
這使得他稍稍晃了神,大腿上便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感。
很明顯,他還是棋差一招。
他在困倦之時,餘光瞄到她被自己轟碎的肩膀血流如注,而原本安靜恪守在周圍的士兵們,卻發出如野獸般不安的嚎叫,他能聽到這聲音中充滿躁動。
此刻,他們的靠近反倒成了危險本身。
“原來如此。”他喃喃道。
他早已經曆多種改造,無需睡眠來休憩,而此刻的困倦隻能證明這是一種受到襲擊的表現。
士兵們靠近了他,他能感受到某種異樣且無非控製的興奮使得他們失去了理智,與此同時,四肢都傳來清晰的疼痛,卻無法驅散這詭異的睡意。
他將在困倦中迎來清晰的死亡。
“沒關係。”他微笑道:“這很值得。”
在勉強睜開的視線中,他看見少女神色冰冷,周身卻閃動著不詳的紅光,與此同時,她的身影逐漸虛化,顯然與資料上那位旅行者常常使用的【傳送】手段,不謀而合。
她說:“享受這場瘋狂吧!”
在身影虛化的最後一刻,風雪聲倏忽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