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斯多……”
一陣刺骨的冰冷使她被迫蘇醒,來不及感受現狀,思維還停留在昏睡前的蒼木下意識喃喃著小龍的名字,緊接著便感到口鼻難受,不受控製地咳嗽出聲。
她艱難地睜眼,身上很冷,皮膚和穿著的衣服都變得濕漉漉,被風一吹,分外得冷。
蛇是冷血動物,生物活躍程度跟溫度掛鉤,她哆嗦著蜷縮身體,奈何身體同樣冰冷,連腦子都轉得慢了
蒼木的眼皮還有些沉重,大概是那支不明藥劑,她覺得如果不是身上的冷水,自己下一秒又要昏睡了過去。
不行,還要去找奎斯多!蒼木在心中警醒自己,強忍睡意打量周圍。
奎斯多雖然是龍類,戰鬥力卻極為羸弱,平日裡捉個與自己同樣體型的狐狸都要靠元素力優勢,怎麼能……
想著剛剛生死未卜的小龍,蒼木的心都揪緊了。
她來到了室內,周圍看不出環境,不遠處有個水桶,顯然是站在旁邊的人潑醒了自己。她順著那雙腿的角度抬頭,見到了自己如今最不願意見到的兩個人。
【散兵】……與【博士】。
前者的出現並不出乎預料,畢竟他在主線劇情中便在此與旅行者對峙。可後者……這變動使得蒼木下意識做出反擊——
她甩出尾巴,可如今藥效未褪下的一擊,砸到人偶身上不痛不癢,連蒼木自己看了都覺得可笑。
散兵似乎也清楚這點,他甚至站在原地,躲都不躲,扯起唇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像是對蒼木,也像是對自己。
蒼木臉色漲紅,她想說些什麼,脫口而出的卻是一連串咳嗽,水裡不知加了什麼,她的嗓子發癢,眼前也陣陣發黑。
高濃度祟神之力的侵蝕、藥效不明的試劑……累加在一起,使得蒼木此刻處於一種格外虛弱的狀態。
一身白色衣裝的男人一挑眉,朝著蒼木的方向緩步靠近。
“可憐的小姐,看看你如今的狼狽神態,真是讓我也覺得憐憫。”
帶著鳥嘴麵具的博士裝模作樣地歎息:“憑借你的智慧,不難清楚與愚人眾作對的下場,卻偏偏違背女皇的好意,落得現今的局麵。”
“反抗軍勢弱、幕府軍愚昧。”博士不滿道:“而你居然願意與他們合作,也不願為女皇效力。”
也不知道這家夥哪來的藥,蒼木咳得撕心裂肺,他居然也能頂著這麼大的噪音咬字清晰,不慌不忙。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蒼木試著抓握手指,還帶著僵硬,她虛弱道:“我是不可能和愚人眾合作的,尤其對於你這種畜牲,真有膽子就把我殺了,提著腦袋和你們的女皇複命。”
“不不不。”他連連搖頭:“多麼粗俗的話語,多麼浪費的想法。你也是個聰明人,自然也該清楚如何才能把人的利用價值發揮最大。”
蒼木雖然沒有力氣,卻還強撐著朝他淬了一口:“沒毒死你真是我的恥辱。”
“小姐的毒素的確非同凡響,在幻境中的死亡也是一種全然的新奇體驗。”男人不緊不慢地說道,隨即穿戴手套,在蒼木身邊蹲下,然後伸手捏住了她的尾尖。
這番話的信息量有些巨大,蒼木一怔,還來不及細思,便被劇烈的疼痛打斷了思緒。
對方掏出早已準備就緒的器械,順帶在觀賞的同時讚歎道:“多麼美麗的軀體,即便是我也不能對此無動於衷。”
博士說這話時的語氣輕飄飄,如夢似幻,下手卻快準狠,挑著蒼木尾部靠上的部位,剜下了幾片最大的鱗片,疼得她幾乎要背過氣去。
蒼木現在思維遲鈍,卻並不等於對疼痛的免疫力弱,反而由於無法麻痹而更加清醒地接受著一切的
發生。
刹那間,博士的這個操作就喚醒了蒼木最不願回憶的噩夢——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清醒地接受一切。
不!絕不能重演!
她咬著手,不讓自己叫出聲,刹那間便思索起逃離的計劃。
在這時刻,博士將割下來的血肉素材收好,得到了新實驗品,他周身顯而易見地泛起愉悅氛圍,也自認為很友善地,在離開前拍了拍第六席的肩膀:“我就不打擾情侶之間的久彆重逢了,當然,不要玩得太火好嗎?後續的實驗還需要更多數據。”
說罷,他徑直離開,屋舍隻剩下了相對無言的兩人。
蒼木放下被咬得傷痕累累的手,一手撐地,目光警惕地支起上半身與紫發少年對視。
自從蒼木睜開雙眼,散兵便一言不發地站在那,陰冷地望著她,偏偏什麼都不說,讓人無端心中忐忑。
失血過多,她現在不僅冷,還眼前發黑,能流利對話都全靠意誌力在強撐,根本無意揣測這人究竟怎麼想。
也不敢揣測。
兩人之間說白了不過是一場真感情的騙局,但表麵上,蒼木還是撐著抬頭,望向少年豔麗的麵容,譏諷道:“你也要割下一塊嗎?”
她說完,又仿佛意識到什麼般,自嘲地笑笑:“也是,我那麼過分的騙了你,肯定讓你成為執行官裡的笑柄了吧,你怎麼對我都情有可原。”
蒼木活動一下尾巴,得益於本身的自愈力,那塊窟窿已經不流血了,但動起來依舊疼痛難忍。
她再次察覺到清風掃過指尖,很好,起碼說明這裡不在地底,隻要離天空不遠,她就還有逃生的機會。
思及至此,蒼木心念一動,點開係統的修複頁麵,卻意外發現尾巴上的傷口大概是由於血肉組織缺失的緣故,與修複的價格不可同日而語……罷了,等她回到蛇神之首再修也是一樣。
其他功能大多被鎖住了,不過沒關係,對逃跑有幫助的還能運作就行。
但散兵卻站在原地,依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這些下去還怎麼跑路,蒼木有點煩躁,周身的冷意越發嚴重,甚至有些疼痛的幻覺,無不代表著症狀的加深,再想到博士剛剛口中說的“更多實驗數據”……
如果現在不想辦法跑路,之後被嚴加看管,說不定旅行者都救不了她了。
蒼木心慌意亂:“梅……”
這下散兵終於有了反應:“彆喊這個名字。”
他語氣冰涼,眼神厭惡。
“愚人眾就真的這麼好嗎?”她虛弱地揚起臉,不需要刻意偽裝,濕漉漉的發絲與衣衫,蒼白的肌膚與失去血色的雙唇,還有因為寒冷而發抖的尾音與……這些都在告訴著散兵,現在的她很虛弱,毫無反擊之力。
“你們製作散播邪眼,讓那麼多人失去生命。彆人不知道它的製作原料,可是我知道,那些是晶化骨髓。”
蒼木落下淚來,這份眼淚不是虛假的,畢竟曾經也貨真價實地動過感情,此次此刻回想起曾經,眼淚便自然落下。
她哽咽:“開采這些東西的下場,你全都忘了嗎?蛇神之首附近的村子,裡麵的村民死光了,隻剩下一個小孩在等媽媽……你忘了我們見過這些的嗎?桂木他——”
“彆提這個名字!”散兵的語氣尖利起來,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蒼木的話:“你到底怎麼敢提起那些記憶!你這個背叛者!!”
他上前兩步,伸手捏住蒼木的下巴,力道之大,簡直讓她幻聽到下巴的骨骼嘎嘎作響。
少年的堇色眼睛帶著刻骨銘心的恨意,他望著蒼木,咬牙切齒:“蒼木!你怎麼敢提起這些,你靠這些記憶接近了我,然後戲弄我,最後背叛我。從始至終你將我當做一個傻子來戲弄,看著我一步步走進你的圈套,是不是很有
意思?”
“我這個傻子被你欺騙,對你信以為真,然後你目的達成,你一走了之。”他一字一頓:“你怎麼敢再提起這些!你怎麼敢!!”
“我為什麼不敢。”被迫仰頭的蒼木卻出乎意料平靜:“記憶是假的,感情卻是真的,我在幻境裡也失去了記憶,還不是像個傻子一樣把你當成女孩子悉心照料。”
“我是欺騙了你,可你難道沒騙我嗎?”蒼木反唇相譏:“是誰一開始隱瞞執行官的身份來到我身邊?是誰告訴我自己隻是個浮浪人?”
散兵重重甩開手,蒼木的腦袋不受控製地往旁一歪,他語氣裡滿是煩躁:“你在狡辯——”
好機會!
早已等候這一刻的蒼木從地上躍起,蛇尾如彈簧般圈起,刹那間的重壓便足以爆發出巨大動力,雖然加劇疼痛但隻要能逃出去就不值一提。
她幻化出雙翼,已經瞄準了房梁之間的空隙,稻妻房屋全是木製,隻要打破便能逃離,而這一係列行雲流水的動作,不過須臾之間的變動。
但下一秒,鋪天蓋地的雷網在前方蔓延,勢頭十足的蒼木險而又險地避開,卻無法阻止更多的雷網一層層朝她身上蓋住。
雷霆在仍然濕潤的衣服上蔓延,宛如貼身的懲罰。
她慘叫一聲,被裹挾的雷網從半空中捕獲,重重砸在地上,塵土飛揚。
被壓到的傷口再次流血,很疼,身體更冷了,但最冷的還是蒼木的心。
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