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向嵇海峰的殘劍碎片因蘇拂衣不經意露出的一絲氣息驚到他, 竟讓嵇海峰慢了一瞬震開碎片。
隻有一片在震開時詭異的劃過一個弧度,劃破嵇海峰持劍那隻手的手背。可惜力道不夠隻在上麵留下一條淺淺的白痕,未割破真皮層。
嵇海峰背身站在那兒一動未動。
混跡在人群裡, 渾身罩著黑袍的人竟和嵇海峰一樣。原本他不緊不慢的順著眾人往後退, 卻在蘇拂衣內息一轉分招攻向嵇海峰時一震。
呆滯的站在原處,沒跟上其他人的腳步, 周圍頓時空出一片將他一人顯露了出來。
立刻被人察覺,迎來不少探尋的視線。
但他和嵇海峰一樣一動不動, 好像突然就陷進自己的世界裡拔不出來一般, 根本不在乎周圍對他的戒備、審視。
仔細看會發現黑袍人的手正抽搐痙攣著。
不知是發現了什麼竟心神激蕩到這種地步。
嵇海峰能躲開的殘劍碎片, 赤霄峰的弟子卻躲不開。
衝在最前方的內門弟子被蘇拂衣一劍蕩平掃出一片缺口,麵對急速而來的殘劍碎片根本努力招架, 頓時割傷十幾人。
俞盛見狀咬牙拎劍向前, 一麵嗬斥, “還愣著做什麼?!”
其餘人回神,連忙出劍替同門將那些殘劍碎片擊掉。
俞盛一劍砍向殘劍碎片,劍鋒在碰觸到碎片瞬間竟詭異的往旁滑落。
隨即碎片一滑, 竟詭異的繞開了俞盛的劍鋒,斜飛向另外一個方向。
插進一名外門弟子的肩膀上, 頓時讓他慘叫出聲, 鮮血飛濺。
……這個人的心眼怎麼這麼多!擲出殘劍碎片的時候還在上麵附了一層飛快旋轉的風繭!隻要砍向那些殘片,殘片立刻會因為裹在周身高速旋轉的風繭, 隨機偏向另外一個方向。
招奇,路數刁鑽,還出其不意!就算是元嬰修士都不一定能立刻躲開,更何況赤霄峰來的都是金丹期、築基期和部分煉氣高層弟子。
哪怕已經打起百分百的精神,也根本預判不到這一步啊!
一劍砍下去, 不僅讓殘片發生位移,而且還讓更多的人受傷!
太卑鄙了!
怎麼有這麼卑鄙的劍修!
俞盛後槽牙都要咬碎了,眼見著又傷了十幾名弟子,他趕緊高聲,“鎖靈網!用鎖靈網!”
但鎖靈網是煉氣三層以下弟子,為了防止靈植遭受蟲害,架在靈田裡的東西。
就連歸元門煉氣五層以上的弟子都會自持身份,不屑再用這種一品法器鎖靈網,更何況財大氣粗的碧炎宗呢?
……而且來的還是和靈植、丹修無關的劍修弟子。
眾人聽見俞盛的話立刻摸芥子袋,但手碰到做工精巧的芥子袋後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沒這東西!
趕緊拿出其他法寶試圖抵擋,結果就是風繭被更大的力擊開,就會帶著這股力擊向其他同門。
頓時哀嚎一片,竟拿這區區殘片毫無辦法。
氣得俞盛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揚聲讓眾弟子散開,彆聚在一起繼續當靶子!
最後是退到後方的蔣延俠察覺不對趕到,寄出有鎖靈網功效的法器,這才將亂飛的殘片全數收了進去。
叮叮當當的倒在地上,堆在一起。
俞盛氣得都忘記衝蔣延俠說謝了,幾步上前運氣於掌就要朝這些殘片轟下。
轟它個稀巴爛!
“等等!”蔣延俠眼尖,察覺到殘片上的淺紅色液體,一把攔住俞盛。
“做什麼!”俞盛甩開蔣延俠的手。
“你自己看!”蔣延俠升起薄怒,指著地上殘片。
他也是天之驕子,雖說脾氣比較好待人向來溫和,可最近這段時間不僅一直給人收拾爛攤子就算了,結果進個秘境還白進了。
他現在火氣也很大好不好!
俞盛稍微冷靜了一些,壓著氣看向地上的殘片。
這才發現上麵有奇怪的液體。好像是糖漿?
為什麼會有糖漿?俞盛奇怪,真欲細看,就看見有淺紅色的東西從一些縫隙裡爬出來,追著糖漿而去。
……爬?
俞盛和蔣延俠同時看清,倒抽一口涼氣連連後退。
俞盛轉身看向周圍坐在地上的赤霄峰弟子們,大喊,“有瞑蟻!劍上有瞑蟻!”
話音剛落,受傷最重,被殘片刺進體內的幾名弟子突然哀嚎翻滾,雙手不斷抓撓傷口、經脈,“癢!好癢!有東西!我的靈脈裡又東西!救我!大師兄救我!師父救我!”
他們的手伸向四周,剛剛還聚在他們身邊試圖幫忙替他們療傷的同門,迅速退開,臉色慘白的低頭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傷口。
想用手拍打卻有想起自己手上有對方的血。
萬一、萬一血裡已經有瞑蟻產下的卵怎麼辦?!
他趕緊又往後退,扭頭看見一名麵色慘白的外門弟子,見他拎著劍但衣著乾淨整潔,一看就知道是之前運氣好沒被波及的,立刻出聲。
“喂!快幫我看看我身上有沒有瞑蟻!還有快給我弄點水來!”
他心慌意亂,但那名外門弟子卻跟傻了一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一個方向。氣得他上前狠踹了對方一腳,“你聾了嗎?!快啊!!”
外門弟子被踹翻在地,立刻驚叫得跳起來,連劍都來不及撿瘋狂拍打,深怕自己身上有東西粘了上來。
他終於察覺不對,慢慢扭頭朝剛才外門弟子看的方向看去。
一個隻有拳頭大小的小罐,正斜倒在地上。
有淺紅色的東西不斷的從罐裡爬出,頭上的殷紅觸角在空氣裡來回探動,辨彆血味的方向後便飛快的爬過去。
細若蛛絲的淺紅色線,密密麻麻的張開一張無形的網,在赤霄峰弟子腳下不斷延伸。
他倒吸一口涼氣,指著小罐崩潰大叫,“瞑蟻!!!地上全是瞑蟻!”
原本就已經陷入慌亂的赤霄峰弟子們低頭一看,發現密密麻麻的淺紅色小點或從腳邊經過,或已經爬上袍子。
恐懼想一塊巨大的黑布當頭罩下,讓赤霄峰所有弟子陷入狂亂中。
瘋狂推擠後退,甚至拔劍朝向自己的同門,癲狂的阻止所有人靠近自己。
早就退開的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碧炎宗的人發瘋。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僅一劍蕩平碧炎宗百名劍修弟子的合圍,全身而退不說,還衝還衝嵇海峰放狠話時,他們隻覺得那人囂張。
之後裹著風繭的殘劍碎片,也隻覺刁毒。
但抹在碎片上的糖水,不知何時丟在角落裝著大量瞑蟻的小罐……
眾人艱難的吞咽一口口水,和同伴麵麵相覷。
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含義。
——千萬不能惹這位歸元門天驕。
“所以……那位到底是誰啊?”有人忍不住開口,“她帶著麵具,就算我們想不招惹,也得、也得先知道到底是誰吧?”
話一出口立刻惹得旁邊人白眼,“你管她是誰,以後歸元門的人都不惹不就行了。”
對哦,好有道理。
眾人恍然,在“輕易彆招惹”的名單上,添上歸元門。
就連散修都默默點頭。
“歸元門……怕不是要重新興盛了?”有人小聲。
“噓,小聲點,那位還在呢。”
有人朝嵇海峰努了努嘴。
下一秒,就像是要印證這句話一樣。
一直懸立在混沌旋渦處,對下自己弟子的慘嚎視若無睹的嵇海峰,突然迸出驚天劍氣。
數把幻劍在他身後旋轉而出,隨即劍尖齊豎直朝地麵射去。
幻劍落地,劍尖齊顫,竟同時形成數十個向外擴散的聲波,滿地瞑蟻頓時被震成齏粉。
至於那十幾個被瞑蟻爬進靈脈的弟子,頓時吐血氣絕身亡。
嵇海峰的果斷狠辣,看得眾人暗暗吃驚。
甚至有其他宗的弟子心生不忍,“那瞑蟻才進去,隻要求助及時也能救,為何要這樣!”
“你沒發現嗎?”他的同門抬了抬下巴,“死的都是穿外門弟子服的。”
不是不能救,而是不值得。
與其在那些人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將更多的資源集中在內門弟子身上。
“誰叫他們靈根一般呢。”那人歎氣,語氣尖銳又無奈,“這就是命。改不了的。”
“怎麼能這樣……”心生不忍的弟子喃喃。
被同門瞥了一眼後冷笑,“嗬。你就慶幸吧。不然你在碧炎宗也是他們的其中之一。所以進小宗門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不會這麼輕易的被放棄。”
“靈根就這麼重要嗎?”
同門看也不看他,“你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大部分人……或者說除你以外所有人的想法。”
同門慢慢轉頭,眼角殘酷,嘴角噙笑,“如果這世上有人能改變我的靈根,或者讓我修為大增,彆說殺人犯放火了,就算他叫我跟著他滅世都行。”
大概是這話太直白,震得那名新進弟子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同門好心的拍拍他的肩膀,“師弟,師父叫我帶你出來長長見識,彆那麼天真。現在你看見了吧?”
“歡迎來到這個靈根說了算的世界。”
“還愣著做什麼?!”俞盛嗬斥呆住的眾人,“受傷的和沒受傷的分開!蔣師兄,勞駕你幫忙。”
蔣延俠點頭,“我知道。”
安頓好一切俞盛才躍至嵇海峰身旁,“師父。”
“哦。小盛啊……”嵇海峰像是被俞盛叫回神一樣,眼球慢慢的轉向他,看了一眼。
俞盛剛要說什麼卻瞄到嵇海峰持劍的手背,大驚,“師父你的手?!”
嵇海峰收起本命劍,舉手到眼前,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背上竟有一條劃痕。
“哦,沒事,隻是劃了一下。”
嵇海峰說完,盯著那傷口沉默。然後他將手蓋在臉上,低頭捂著臉發出笑聲。
先是低笑,隨即越笑越大,最後變成仰天大笑。
狀若癲狂的模樣,讓俞盛驚懼。更讓旁人忍不住懷疑,碧炎宗的嵇峰主是不是受刺激太大,要瘋了?
瘋?當然瘋了。
但是是高興的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