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安不耐煩地瞪著徐氏,“奶奶那裡有我呢,你答應就行了,娘,碧瓊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人!她祖上還是書香門第呢!”
“那也不行,我不同意!你敢把那樣的女人帶回家,我就死給你看!”她兒子前途光明,怎麼能弄個從良的女人到家裡來,她以後還出去見人不?
許靜安站起身,“我沒準備把她帶回來,我們在京都呆的好著呢,這事奶奶已經答應了,你少管。”
“我怎麼能不管?你在京都弄那麼個女人,可怎麼定親事?誰家小姐能嫁給你?我跟你說,靜安啊,張道尹家的小姐個個漂亮,他家大小姐剛從英吉利回來,你們一定能說得著!”
見許靜安不吭聲,徐氏又掰著手指頭給他細數洛平城裡能跟自己兒子勉強配一配的姑娘,“要不跟你奶奶說說,咱們把馬旅長家的小姐也請來?”
剛好借著薑老太太過大壽的機會。
誰要武夫家的小姐?
許靜安敲著桌子,他跟碧瓊是真心相愛的,但他跟碧瓊都清楚他不可能娶她當太太。
他京都有碧瓊了,就不能弄個家世太好的,不然碧瓊的性子肯定要吃虧,張道尹家的小姐就更不行了,西洋講究一夫一妻,“娘,我答應你在洛平成親,就定雲嬌吧,她性子好,又是你的親侄女,以後由她孝敬你我也放心。”
徐氏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不喜歡你那幾個表妹嘛?”她也不喜歡啊!
“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有我喜歡不喜歡的?你不是老覺得我不幫著舅舅他們嗎?現在我娶了徐雲嬌,不就是在幫徐家?”許靜安振振有詞道。
可她要的不是這麼幫啊!“靜安,你不是想走仕途,給咱們許家爭氣,我覺得還是張大小姐合適,到時候咱們彩禮給重一些,張家肯定會答應親事!”
許靜安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計劃完美,徐雲嬌是徐家四姐妹裡生的最醜的一個,偏還是個木訥少話的性子,還最講規矩,而且他二舅舅又是個棉花脾氣,就算是將來自己冷落了徐雲嬌,他也不敢找自己理論。
“就是雲嬌了,娘,明天我要去張道尹家裡走一趟,你回趟徐家,跟二舅他們提一提,奶奶這邊也由你來說,最好趁著我在家,把親事給定下來,”許靜安站起身,“不早了,我走了。”
“那個,許三友,”
“三友的事你彆問了,跟咱沒關係,彆人問的話你就說他在京都貪墨了許家的銀錢,”許靜安慶幸許三友得了那樣的病,這必死無疑的人,正好拿來給自己頂罪。
“那他,”徐氏嚇了一跳,旋即想到兒子在京都弄的小公館,“靜安,你的錢都叫那女人給坑了吧?”
“娘你又來了,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碧瓊不是那樣的人,她從來不跟我提錢,也不要名分,在京都把我照顧的妥妥貼貼的,還跟那些政要的女眷們打關係,”在許靜安眼裡,碧瓊是千好萬好,他聽不得關於她的一句壞話。
徐氏呆呆的看著兒子出了院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這是什麼命啊!
……
因為昨天累了一天,加上許三友的事太影響心情,薛琰破天荒的沒有早起,而是賴在床上想心事。
可還沒等她發完呆呢,就聽門外青桃“啪啪”的拍門,“小姐,小姐您快起來啊!”
“唉,我不是昨天說了,叫你早上跟我娘說一聲,我不吃早飯,也不去給老太太請安?”什麼瞌睡也沒了,薛琰煩躁的在床上打了個滾兒,“我不起!”
“咳,小姐,是真的事了,那個,我早上去跟太太說的時候,聽到正院老太太那兒出事了!”青桃在門外急的直跺腳,自從她們小姐從汴城回來,這睡覺不許人伺候,還非要從裡頭上門。
正院兒老太太?
薛琰騰的從床上起來,穿著寢衣就跑出去了,“老太太那兒出什麼事了?走,咱們去看看!”
不會是因為昨天的事,把她給氣著了吧?
“小姐,您沒換衣裳呢,”青桃一把拉住薛琰,“老太太沒事,是正院裡出事了!”
“那個,那個許三友,死了!”
青桃心有餘悸的撫著胸口,“聽說是上吊的,舌頭伸的老長。”
“你看見了?”薛琰沒好氣的瞪了青桃一眼,回裡屋換衣裳。
青桃連忙搖頭,她哪敢看啊,“沒有,我聽到消息就跑來告訴小姐了,太太跟大太太還有大少爺都過去了,”
……
老太太的正院兒裡已經坐滿了人,徐大太太鬆了口氣,暗道這個許三友真是死的好,“唉,娘啊,人死了就死了吧,這個許三友也不是個好的,虧得娘您這麼信任他,還派他照顧靜安,誰知道他還敢貪咱們許家的錢!”
說完徐氏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她是真恨許三友,但不是因為許三友貪錢,而是許三友沒有看住兒子,叫他被一個堂子裡的窯姐兒給勾搭走了。
翠枝一直木然的跪在屋角,這會兒聽見徐氏的話,她微微抬起頭,張了張嘴可除了眼淚,她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她昨天見了許三友,狠狠的罵了他一頓,他對不起自己這個獨自挑起一個家的妻子,更對不起兩個孩子,她是咒了他不得好死,可並沒有真的叫他去死!
早上她去給許三友送飯,看到高懸在房梁上的那個人,整個人都懵了,他真的死了,丟下了她們母子三人!
現在他死了,還背了個虧空主家銀錢的罪名,翠枝想為許三友辯白,可他養小是事實,得了臟病也是事實。
薑老太太看著蒼白的沒有人色兒的翠枝,歎了口氣,“你渾說什麼?誰說三友貪墨家裡的銀子了?”
“靜安?你說的?”
許靜安被薑老太太嚴厲的目光逼的不敢抬頭,“沒,我沒說。”
郭太太看著眼前的一幕,無端想起女兒的話來,這樣的長房,真的可以依靠?
“翠枝你起來吧,三友路上累著了,得了急症去了,你也彆太難過了,好好撫養孩子要緊,他的喪事你不用管了,我已經交待你耀華叔主理了,隻是吧,”
薑老太太聲音頓了頓,“他得的是急症,不好入土,我尋思著給建個衣冠塚,將來孩子們也有個祭拜的地方。”
花柳病過人,堂子裡一旦有人得了這個病,死了就是席子一卷給燒了。
聽完薑老太太的話,翠枝臉上有了絲活氣,她“撲通”一聲跪在薑老太太跟前,“謝謝老太太,謝謝老太太。”
……
薛琰趕到的時候,正看見李媽媽帶著翠枝往外走,她忙迎了過去,“都安排好了?”
李媽媽點點頭,“老太太叫華掌櫃料理三友的事,畢竟都是姓許的,”
“大小姐,我想給他穿衣裳,”翠枝看見薛琰進院子,已經在她腳邊跪下了,“還請小姐應允。”
“你起來吧,”薛琰拿出一個口罩跟一雙手套,“把這個戴上,你跟耀華伯說一聲,叫來抬人的夥計也注意著些。”
許靜安幽幽的看著低頭跟翠枝說話的薛琰,昨天因為事情太突然,他沒醒過味來,回去想想,自己這個堂妹在裡頭可沒起什麼好作用,碧瓊的事不就是她喊破的?
“哎呀靜昭啊,”許靜安上下打量著薛琰,“真沒想到你去上個女子師範,學的東西倒不少,還會給人看病了?難得難得。”
薛琰看著李媽媽領著翠枝走了,才道,“是啊,大哥上個彙文大學學國文,都跟著教授做實驗了,我學個醫術有什麼了不起的?”
“哎,大哥,你給我講講如何用酸堿滴定的方法鑒定出混合物中碳酸鈉和碳酸氫鈉的含量?”薛琰笑眯眯道。
啊?那是什麼?怎麼一長串話他一個字兒也沒有聽懂,“你,”
就聽薛琰繼續說道,“如果不是我及早發現許三友得了梅毒,大哥,你成天跟許三友在一處,能保證自己不被感染上?說起來,你還真得謝謝我呢!”
“還有,”薛琰衝許靜安眨眨眼,“許三友身上的病是你那個真愛碧瓊給他介紹的蘭香傳給他的吧?她們既然親如姐妹,你說說碧瓊會不會被蘭香給傳上呢?”
薛琰看著表情僵硬的許靜安,“沒事的,大哥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就算是碧瓊有什麼不好的,大哥定然也不會棄她於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