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張嘴說能打架,老的呢,還覺得挺對,“你呀,在娘跟奶奶這兒怎麼說都行,去了外頭,可得給我端著些兒。”
“放心吧娘,您看我舅母多喜歡我啊,還有舅舅,說我雲陽表哥都不如我呢,還叫雲芳多跟我學學,”薛琰得意洋洋的看著郭太太,裝端莊穩重還不容易,照著郭太太來就行了。
“對對對,你放心吧,咱們靜昭活的明白著呢,這樣最好,”薑老太太一錘定音,“她長大了,比咱們見識還強些,你可不許拘著她,”真教成郭氏這樣的,她才有的頭疼呢。
幾人說說笑笑的就聽到外頭一陣兒喧鬨,薑老太太拍拍薛琰的手,“來了這是。”
“我去迎迎,”薛琰站起來隨著郭太太往外走,聽這陣勢,應該是挺高興。
薛琰跟郭太太才走到二門,就見兩個花團錦簇的女人搖搖擺擺的進來,郭太太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大嫂,您回來了。”
徐氏看見郭太太,上前幾步握了她的手,“淑嫻好,好久不見了,我還挺想你的,”她上下打量著郭太太身上暗綠色的襖裙,“你也是的,大過年的也不做幾身兒衣裳,我跟你說啊……”
“大伯娘,大哥,大嫂,”薛琰扶住郭太太,“奶奶還等著呢,咱們先進去吧,有話慢慢說。”
徐氏跟徐雲俏,都是差不多的打扮,徐雲俏一身曙紅的旗袍,徐氏一身寶藍,外頭都裹著厚厚的皮草大衣,連徐氏都散開了發髻,燙了愛司頭,如果不看臉,還以為是京都來的摩登女郎呢!
徐雲俏當然注意到薛琰在打量她們了,她得意的一挺胸,挽著許靜安的胳膊,走到薛琰身邊的時候,輕蔑的撇撇嘴,“靜昭啊,怎麼說你也是汴城的洋學生呢,這樣子不丟許家的人麼?”
“許家的臉麵不是靠衣裳撐起來的,是不是?大哥?”薛琰冷笑一聲,看著低著頭往前走的許靜安。
“呃,是,”許靜安瞪了徐雲俏一眼,“奶奶等著呢,還不快走?回來的時候我是怎麼說的?!”
許靜安一瞪眼,徐雲俏立馬萎了,“我就是關心關心靜昭嘛,又沒說什麼?”
……
“都坐吧,”等許靜安跟徐雲俏磕完頭,薑老太太一指徐氏旁邊的椅子,“你們也辛苦了,怎麼樣?京都住著?”
回來之前徐氏信心滿滿,覺得自己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了,比一輩子困在洛平城的薑老太太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可真的到了薑老太太跟前,她原本的勇氣蕩然無存,“挺好的,靜安每天去上學,連雲俏也去上女校去了呢,娘您不知道,如今京都裡的小姐,都要上洋學堂的,靜安也是為雲俏好。”
薑老太太點點頭,她沒讀過書,卻從來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去上學好,不然靜安不在家,你成天在家裡關著也沒有什麼意思,”
徐氏臉上一喜,“可不是麼,我也這麼說,我這輩子就是吃了沒讀過書的虧了,再不能叫雲俏這樣了,所以靜安一說要讓雲俏去上學,我就雙手讚成啊,彆管學費多少,咱們都得去啊……”
見薑老太太沉了臉,徐氏忙道,“這不咱們靜安以後若是有個一官半職的,身邊的太太也不能是個大字不識的是吧?”
“嗯,你真是去了趟京都,見識都不一樣了,”薑老太太一笑,“時候不早了,你們回去收拾收拾,中午大家一塊吃頓飯,靜安你留下,跟奶奶說說這半年你在京都的事。”
許靜安乾笑一聲,“是,”
見薑老太太叫走,徐氏跟徐雲俏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徐氏拍拍許靜安,“那靜安陪你奶奶說說話吧,你一走這麼久,你奶奶肯定想你的很,我跟雲俏先回去,”
她悄悄拉了拉徐雲俏的袖子,衝薑老太太欠身兒道,“娘,我想明天帶著雲俏回娘家一趟,這一走小半年兒,得回去看看了。”
薑老太太冷冷一笑,“是啊,這一走可不小半年兒了嗎,說起來你跟你家裡頭的大哥嫂子感情可真夠好的,這才回來屋子怕都收拾不好呢,就恨不得跑到娘家去,”
周圍誰家媳婦跟徐家的閨女一樣,三天兩頭娘家來人,隔兩天兒就得回去一趟,這今天才回來,跟婆婆話都沒說幾句呢,就先說回娘家,“淑嫻啊,你明兒也帶著靜昭回去看看吧,你這孩子也是的,不到年節,都想不起來回家看看,外頭沒準兒都罵你白眼狼呢!”
郭太太一哂,“娘說的哪裡話,媳婦嫁到許家來,就是許家的人,這裡才是媳婦的家,媳婦要是老往娘家跑,哥哥都會不高興的。”
“這讀書人家,就是不一樣,行了,我跟靜安說說話,你們都回去吧,淑嫻去廚上看看,中午飯備的怎麼樣了。”薑老太太斜了徐氏一眼,什麼叫家教,這才是家教,可惜徐家沒有。
徐雲俏一回來就被薑老太太拿回娘家說事,心裡有些不痛快,發作又不敢,哼了一聲,“二嬸兒,我這一次去了京都,才知道咱們洛平是小地方了,跟人家大都會一比,真的什麼都不是啊,你不知道,人家那邊冬天,都不興吃炒菜,都吃涮鍋子呢,金光錚亮的銅鍋子,把羊肉切的薄薄的,往裡一涮……”
“原來你喜歡吃涮羊肉啊,早知道我叫廚上備上了,不過那東西也不算麻煩,你想吃也容易,就是這會兒時令葉子菜少了點,不過人家送的懷山藥好的很,靜昭說涮著好吃,我試了試就是挺好,”
郭太太一聽徐雲俏想吃涮羊肉,立馬招手叫過身邊的小丫頭,“去廚上吩咐一聲,對了,記得給你們大小姐多撈幾頭糖蒜,還有那個醃的蒜薹,你們小姐也喜歡。”
薛琰強忍笑意,“嫂子可能不知道,咱們家裡也挺愛吃涮羊肉的,也是銅火鍋,不過我吧,更喜歡川中的火鍋,夠麻夠爽,就是奶奶跟娘都受不了,不知道嫂子喜不喜歡,改天叫他們做一頓?”
徐雲俏又一次顯擺無果,冷笑一聲,“人家涮羊肉就是京都最正宗,家裡再有又如何?也不是京都的!”
“嫂子說的一點兒錯也沒有,在京都呆的再久又如何?也不是京都的啊!”薛琰咯咯一笑,“走吧娘,一會兒再叫廚上給我添道焦炸丸,我就喜歡那個酥脆勁兒!”
……
“你這孩子,”跟徐氏婆媳一分手,郭太太就忍不住嗔了薛琰一眼,“好歹她們也是頭天到家,多少給點兒麵子嘛。”
“哈哈,娘不也沒給麵子?”薛琰笑著抱住郭太太的胳膊,“我還沒說我們家的二太太好促狹呢!”
涮羊肉還是薛琰回來之後,帶領著家裡人吃起來了,她還親自跑到廚上炒底料給大家做了一頓麻辣火鍋,結果除了她大快朵頤之外,薑老太太跟郭太太都表示無福消受,最終蘸芝麻醬的涮羊肉保留下來了,火鍋卻沒能流行起來。
郭太太想起徐雲俏的樣子,滿心不高興,“說起來娘是當長輩的,不應該跟一個晚輩一般見識,更不好背後說人的,但你說那孩子是怎麼教的,怎麼長成那樣了?這才出去幾天啊,就瞧不起家裡人了,得虧她去的是京都,要是去了啥英吉利法蘭西的,許家豈不是盛不下她了?”
關鍵還罵自己女兒土!
“娘咱們不管她們,您等著看吧,這仨回來,沒什麼好事兒!”一進門就哭窮,說什麼學費貴,還有徐氏身上的衣裳,明顯不怎麼合身兒啊,是什麼叫許家大太太,連不合身兒的旗袍都穿上了?
還有她從徐氏身邊經過時,她身上傳來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叫人有些想打噴嚏,還有些臭臭的……
“娘!”
薛琰陡然停住腳步,她有些怕嚇住郭太太,但又覺得不能瞞她這個管家太太,想了想,附耳在郭太太耳邊嘀咕了幾句。
“什麼?你,這怎麼可能?”郭太太兩眼發黑,差點兒沒暈過去,她一把抓住薛琰的手,“這事兒可不能亂說的,我,我看你大伯娘氣色挺好的。”
確實是,春風滿麵的,薛琰點點頭,“我也就這麼一猜,但她真的抽的話,應該瞞不住人的,您叫底下人盯緊些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郭太太知道女兒從來不亂說話的,她六神無主的挽著薛琰的胳膊,“我專門派兩個人盯著她,隻是,你大哥……”
如果徐太太抽大煙的話,是定然瞞不了許靜安的,那許靜安會不會也染上了?他可是許家唯一的男丁啊!
薛琰扶著郭太太回屋躺好了,“娘您穩穩神,廚上的事我盯著去,我也是聞著味兒有些怪,才這麼一猜,未必就是真的,畢竟鴉/片的危害如今婦孺皆知,大哥不會讓大伯娘沾這個的。”
“唉,但願吧,你還小,沒見過因為大煙土傾家蕩產的人,娘沒嫁給你爹之前,家裡有個鄰居,以前還中過舉人呢,窮秀才富舉人,他家可比我們郭家有錢多了,可是一個沒防備,叫人引著抽上了大煙,幾百畝良田賣儘不說,宅子也賣了,後來,”
現在想想,最可憐的就是他家的幾個女兒了,“家裡的幾位小姐,也都賣了,大的懂事了,聽說要賣她,直接投了井,年紀小的,最後也不知道賣到哪裡去了……”
“娘,您彆害怕,咱們都盯緊一些,假的就當虛驚一場,要是真的,奶奶絕不會放過她們的,”抽大煙的薛琰沒見過。但有吸/毒史的患者她可是不止遇到過一次,人到了那個時候,什麼尊嚴廉恥都沒有了,甚至完全不在乎他們是不是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