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那是許家的老太太,我娘說了,老太太不但是個女財神,還是個大善人,是她做好事,我們才有書讀的,”
“答對了,那個是我奶奶,她啊,以前也跟你們一樣,是苦出身,”薛琰一指身後的大宅子,“這份家業是我奶奶陪著我爺爺,一點一滴積累出來的,全是他們的血汗,”
她目光殷切的看著這些孩子,“我奶奶小時候因為家裡窮,沒有上過一天學,所以才會想到出錢來讓跟她一樣苦出身的你們讀書,她並不希望你們長大了報答她,而是希望你們將來比她更有本事,更有出息!”
……
孩子們被薛琰說的激動不已,一旁的李老板跟白會長卻有了另一番認識,看來辦義校的不是許家少爺,而是大小姐,而且,許靜安臉上的不以為然,也沒有逃過他們的眼睛,看來,他們是猜錯了啊。
看著被孩子們簇擁的孫女,薑老太太比自己出麵還得意呢,“叫兩位見笑了,我這個孫女是個閒不住的,又善性的很,常跟我說,咱們一家子才能吃多少用多少?掙的再多,擱在那兒都是死物,不如拿出來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還說什麼孩子才是國家的希望,什麼教育從娃娃抓起,”
薑老太太哈哈一笑,“哎喲,一套一套的,把老婆子都繞暈了,我想著,也費不了多少錢,就全了孩子的心意,沒想到,這些孩子都挺爭氣的,”
“大小姐是汴城女師讀書,”李老板小聲跟白會長解釋,“是個好孩子啊!小小年紀就懂得善施教化的道理,叫咱們這些老頭子汗顏啊!”
白會長笑著點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如果是這位許大少爺的主意,他會重視這個人,但是許家小姐?
那跟商會裡各家太太小姐們閒著無聊弄的什麼聯誼會有什麼區彆?不過是捐些錢物給貧苦百姓,換得自己良心的安穩跟一些稀薄的美名,鬨著玩罷了。
白會長掃了一眼正給孩子一塊塊分豬肉的薛琰,衝薑老太太道,“咱們進去吧,我跟李老板過來,有事跟您商量。”
……
馬維錚一直站在街角一個隱蔽的地方看著薛琰給孩子們分肉,陽光下的姑娘穿著一件玫瑰紅鑲毛長緞襖,戴著一副跟領口同色的白色毛耳暖,眉眼如畫笑容如花。
她正摟著一個小姑娘彎腰在她耳邊說什麼,小姑娘似乎也很高興,捂著嘴笑個不停,之後她又捏了捏小姑娘的耳朵,摘下自己的耳暖,給小姑娘戴上,端詳了一下,看樣子應該是在誇她戴著好看……
馬維錚喉間發澀,他緩了緩,“韓靖,我去前頭茶樓裡等著,你等許小姐忙完了,請她過去坐坐,”
薛琰給孩子分完肉,又把自己另外準備的鞭炮給孩子們了,囑咐他們玩的時候注意安全,才給大家散了隊,讓他們各自回家。
在鄭原見到薛琰,韓靖才知道救他的薛神醫,原來是一位千金大小姐,這會兒他看見許家的大宅子,多少還有些接受不能,福音堂裡那個乾活從不嫌臟嫌累,不管是血還是膿都敢往裡伸手的,真的是一位有錢家的小姐?
似乎這位小姐家,還很有錢!
薛琰已經注意到韓靖了,他在,說明馬維錚到洛平了,也是,如果真的開春就要誓師的話,馬維錚確實要到洛平來一趟了,“你怎麼在這兒?是你們師長來了?”
韓靖有些拘謹的向薛琰敬了個禮,“許小姐,我們師長想請您去那邊茶樓喝杯茶。”
薛琰招手叫過青杏,“你回去跟太太說一聲,就說我遇到一個朋友,過去說兩句話,晚一會兒再回家,叫太太彆擔心。”
……
看到薛琰進來,馬維錚站了起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坐。”
薛琰點點頭,在馬維錚對麵坐下,“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
馬維錚已經見過顧紀棠了,知道薛琰已經知道了過完年要開戰的事,“我來查一下西大營,馬上要調兵往蓮安,再往義陽去,”
薛琰挑眉,連這個都告訴自己?“你不必跟我說這麼詳細的,我又不懂這個。”
馬維錚一笑,“你不懂嗎?”
他說完意識到薛琰有可能會誤會他在笑她,“我沒有彆的意思,我是真的覺得你比許多人懂的都多。”
薛琰倒沒太在意,隻是兩人這麼對麵坐著,氣氛實在有些尷尬,“你找我有事?”
馬維錚神情一僵,旋即失笑,“我以為我們還能做朋友的。”
薛琰點點頭,“也是,就算不當朋友,好歹也算是合作夥伴,”
說起這個,薛琰更關心汴城的軍醫學校,“等開學我過去,軍醫們都該走空了吧?”
“是,不光是他們,我跟顧三也商量過了,在汴城你福間堂醫院裡幫工的人,如果有人願意到西北軍的醫療隊,我們也歡迎的,會跟原來的軍醫們一樣發餉記軍功,同樣能有一個出身。”
福音堂醫院有了薛琰,過來看病的患者比以前多了許多,瑪麗修女她們根本忙不過來,就從信眾裡挑了幾個頭腦聰明手腳利索的來福音堂幫忙,“他們平時大多就是幫幫忙,真要上戰場,還得叫你們的軍醫再帶一帶。”
馬維錚點點頭,抬手給薛琰倒了杯茶,“外頭冷的很,你喝點茶暖暖身子,”
“謝謝,”薛琰端起茶抿了一口,就聽馬維錚道,“那天你走後,我就把她送回京都,直接交給秋次長了,也跟秋次長說清楚了,從此秋馬兩家再無關係。”
其實秋雅頌回到京都,秋家也很是亂了一場,但馬維錚可不是一個人去了,他帶著一個警衛排呢,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往秋家一站,瞬間就安靜了,給西北軍少帥戴了綠帽子,人家沒打沒殺,還把人給用專列送回來了,甚至連張揚都沒有,秋次長除了感謝,再多的話一句也不敢有了。
“我還在京都時報上登了解除婚約的消息,並且致電我的父親了,”馬維錚語氣誠懇,“他也不反對。”
見薛琰麵無表情,馬維錚自失的一笑,“我知道你並沒有原諒我,但我還是想把這件事的最終結果告訴你,還有,我以前沒有告訴你,並不是有意隱瞞或者想騙你,我隻是根本沒有把這樁婚約放在心裡過,它在我的心裡毫無意義。”
“好的,我知道了,其實我們分手之後,你跟秋小姐會是什麼樣的結局,並不在我的考慮之內,因為這個我真的不關心,比起這個,其實我更關心的是這次我們許家,得為馬家捐多少錢糧。”
以前馬維錚從來不覺得這些大戶為軍隊輸糧輸餉有什麼不對的,如果沒有他們這些武人,這會兒整個華夏恐怕都在西洋人的鐵蹄之下了。
但今天被薛琰這麼直白的問出來,馬維錚突然有些窘迫,“靜昭,你也知道的,如今國家尚不統一,軍閥之間派係林立,各自為政,”
他悵然一歎,“說起來我們西北軍也掛著國民軍的名號,但每年從京都國民政府得到的糧餉了了無幾,是,平陝甘三省如今儘在西北軍手裡,就算是京都政府拿到的稅收,也得是我們馬家拿剩下的,但連年的爭戰,民力維艱,從我父親主事起,已經下令蠲免苛捐雜稅了,你若是問過薑老太太,就應該知道……”
薛琰擺了擺手,這些道理她可以從前五百年講到後一百年,不管是明要還是暗拿,抑或是曉以大義,其實許家這一刀都是逃不了的。
而且薛琰也不想逃了,畢竟叫他們從底層百姓身上盤剝,搶走他們賴以生存的活命錢,倒不如她們這些富戶出點兒血了,“你說的我都明白,剛才白會長跟李老板都來了,我猜著他們來就是跟我奶奶商量這個了,”
她冷笑一聲,“不管怎麼說,許家畢竟掛著‘首富’的名號呢!”
馬維錚一哂,“薑老太太對西北軍的支持父親跟我都銘感於心,我聽說這些天許大公子一直在外頭奔走,要賣名下的產業,”
許靜安賣名下的產業?薛琰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麼可能?
不是許靜安有沒有膽量的問題,而是許靜安的名下,應該沒有什麼可賣的產業,但她並不想讓馬維錚看出來自己的驚詫,一笑,“馬師長連這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