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債券(2 / 2)

民國女醫[空間] 兀兀 10226 字 11個月前

薑老太太笑容裡帶著淡淡的傷感,“我吃的那個香啊,五個雞爪子啃了一晚上,滋味也記了一輩子。”

她指指有黃油紙包著的燒雞,“後來有錢了,再吃,愣是覺得沒有當年香了。”

薛琰感覺到薑老太太語氣裡的傷感,不隻是她,怕是郭太太想起丈夫,也會難過吧,薛琰正想勸,就聽薑老太太道,“唉,一晃這麼多年了,我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想不起你爺爺到底長啥樣了?”

薛琰能理解薑老太太的心情,這人走的太久了,有時候覺得往事曆曆,有時候又會覺得許多記憶都隨時間淡去了,但她不能讓薑老太太沿著這個路子傷感下去,“爺爺長的多精神啊,您才不會忘了呢,我可見過爺爺的畫像!”

“唉,你還不知道那些畫炭精兒畫的人?當然是怎麼排場怎麼畫了,就因為這個,我成天看啊看啊的,都鬨不清你爺爺是不是真長成畫上那樣子了,”薑老太太很快就收拾好情緒,笑著跟薛琰解釋。

“原來是這樣,那簡單了,剛才我看見東大街那邊有間照像館呢,明天叫人把攝像師請到咱們家裡,過年了,咱們也照一張全家福,順便給每個人都照上幾張,以後啊,咱們每年都照,今年看看去年前年的樣子,也挺有意思的。”

可惜這會兒沒有數碼相機,就算是黑白照清晰度也有限,但能留下影像已經是一種極大的進步了,“奶奶說好不好?”

照相?這個她聽說過,但沒照過,不過孫女說照全家福,薑老太太有些動心了,“行,明天把人請來,回去跟你大伯娘他們也說一聲,都打扮起來,咱們漂漂亮亮的照相,我聽說前朝的時候,宮裡的老佛爺都照呢!”

……

馬維錚除夕之前就離開了洛平,他叫韓靖過來打了個招呼,但人並沒有親自來,薑老太太倒是鬆了口氣,跟這些拿槍的人打交道,她不管麵上表現的再輕鬆,其實都是提著一顆心的。

薛琰沒有太大的感覺,不是她太無情,而是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兒女情長,而且照她的風格,分手了,分的越清,斷的越淨,才是對對方的尊重。

洛平的風俗,年前是最忙的時候,從臘月二十三,一直到除夕夜吃團圓餃子,家裡的女人們其實每天的安排都是滿當當的,直到年初一,大家才能真的鬆一口氣,安心的享受年前準備的美食,享受下天倫之樂。

初二長房跟二房都要回娘家,因為汽車歸誰開,還鬨了場小小的不愉快,按徐雲俏的意思,家裡買了汽車,自然得他們長房先用,但家裡除了薛琰會開之外,再找不來司機,那也簡單,要麼薛琰開車把他們送回徐家,再回來接上郭太太回娘家,晚上再去徐家接了她們回來,

要麼,這車就乾脆停在家裡,誰也彆想使!

徐雲俏的話還沒落地呢,就被薑老太太一口給啐回去了,“這家裡且論不是你指使這個那個呢!我孫女誰也不伺候!”

膽子不小,叫自己孫女兒給她當司機?孫媳婦也不行!

徐氏正得意自己侄女兒聰明呢,結果還沒張嘴就被老太太給懟了,“雲俏也沒有彆的意思,咱家不是買了大汽車?我嫂子都問了好幾回了,想什麼時候也坐坐……”

“呸,”家裡就薛琰一個人會開,敢情真當自己孫女是司機了,“你給我閉嘴,有本事你們把車給推走,不然都少給我喳喳,反正我也不出去,你們兩房我一視同仁,誰能開走,誰開!”

這就是你的“一視同仁”?

你再沒讀過書也不能亂用成語好不好?徐雲俏氣的狠狠擰了許靜安一把,“我說了多少回了,叫你學開車學開車,你就不學!”

許靜安的臉已經黑成炭了,“不就是輛汽車嘛?在京都多少你沒坐過?跑這兒爭竟這個來了?沒出息,走吧,再不回家舅舅該急了。”

薑老太太看著連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了許靜安,輕輕的哼了一聲,她連氣都懶得跟許靜安生了,轉頭向薛琰和顏悅色道,“行啦,你們也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吧,再不回去啊,親家舅爺該來接人了。”

“奶奶,你趁大家都不在,消消停停睡個覺,我吃過中飯就回來,”家裡人都走了,隻剩下老太太,薛琰生怕她一人在家心裡難過,連忙跟她約好自己回來的時間,郭太太可以晚上再回來,她先回來陪著老太太好了,可惜這會兒還沒有春節檔,不然她還能帶著薑老太太看個電影兒啥的。

“是啊,靜昭給她舅舅跟舅母拜過年就叫她回來,”郭太太自然能明白女兒的用意。

薑老太太笑著撫了撫薛琰的頭,“行啦,快去吧,就照你說的,你們都走了,我清清靜靜睡上一覺去。”

……

許靜安到了徐家,也一直是黑著臉的,給幾個舅舅拜過年,他不等徐大老爺開口,就不耐煩道,“大舅,我叫你幫著賣地,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許靜安一開始信不過徐大老爺,他太了解這人雁過拔毛的性子了,所以拿到徐氏的私房之後,一直是自己找經濟跟買家見麵的,剛開始對他的田產跟鋪子有興趣的人不少,許靜安一心想賣個好價錢,可忽然一夜之間,連經手的牙人都直接撒手了,理由是提前過年!

許靜安沒辦法,再找彆的經濟,結果整個洛平都沒有經濟肯接手了,可他等錢用,無奈之下,隻能找到徐大老爺,抽成就叫他抽成吧,隻要能在自己回京都之前,把東西賣出去就行。

徐大老爺對許靜安的態度很不滿,“你才跟我說幾天?這牙人也要過年啊,要買田置業的,都趕在年前辦過手續了,又有幾個會在正月裡頭賣家業?牙行最早也得等過了十五才會開張!”

感覺到徐雲俏悄悄拉自己的袖子,徐大老爺壓了壓怒氣,“你還沒跟我說呢,你急巴巴的攛掇著你娘賣產業,到底要做什麼?”

徐氏手裡的東西都是徐大老爺經手置下的,有多少他最清楚,外甥這次拿過來的,已經是徐氏的全部了,許靜安給的理由徐大老爺根本不信。

許靜安麵上閃過一絲為難,嘴裡還是最初告訴徐大老爺的那套話,“咳,也沒什麼,我以後準備常呆在京都了,我娘跟雲俏也都喜歡京都,洛平的這些產業我們人不在,也顧不上,還不如賣了,直接在京都附近再置辦些,管著也方便不是?”

你這話騙我閨女還信,騙我,徐大老爺歎了口氣,“你這個孩子,太外氣了,我是你親娘舅,還把最寶貝女兒嫁給你,會不替你們照看產業?要是因為這個,那叫我說就不必賣了,每年八月跟臘月,我會把出息給你彙到京都去,你們就安心在京都住著吧。”

把產業交給你?那跟喂狗有什麼區彆?

許靜安看著一臉殷切的徐大老爺,忽然想到徐家也算是頗有家財的人家兒,頓時有了主意,“不是我信不過舅舅,是真的不行,那啥,我是等錢用呢!而且還是筆大錢。”

徐大老爺一下子嚴肅起來,“靜安,你在京都惹事了?跟舅說實話!”

“靜安,你在我爹跟前有什麼不能說的?”徐雲俏急了,她這陣子跟許靜安的關係挺好的,父親跟許靜安都是她最親的人了,怎麼可以互相隱瞞?

許靜安有些不高興,這姓徐的全是一路貨色啊,他娘嫁到許家幾十年了,心裡還是跟徐家親,徐雲俏也一樣,自己說賣家為是為了留在京都,她怎麼不替自己說話?反而跟她爹一樣,懷疑自己?

“這件事關係太大了,我也就跟著貴人在外頭聞聞香氣兒,實在不敢鬨出太大的動靜,”許靜安躊躇著,似乎很是猶豫。

貴人?什麼貴人?

徐大老爺輕咳一聲,衝徐雲俏使了個眼色,他就說嘛,怎麼這麼急著賣鋪子,原來這裡頭還是有玄虛的,也就自己妹子跟姑娘傻乎乎的信了許靜安。

徐雲俏走到許靜安身邊,跟他擠在一張椅子裡坐了,“哪位貴人啊?是你平時交際的那些次長總長?”

次長總長?那都是什麼官兒啊?徐大老爺一下子來了精神,他也聽女兒說過,許靜安在京都裡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連女兒都跟著參加過那些酒會,看來是真的了。

許靜安心裡冷笑,“嗯,是財政部的王次長,咳,他家的公子跟我說的,這不是要打仗了?京都那邊發行債券呢,叫勝利國債券,說是很好賺的,人家都是幾十萬的買呢,我好說歹說,煥章兄才答應帶上我,”

“勝利國債券?”徐大老爺念著有些拗口的新名詞,“那是啥東西?你給舅舅講講,為啥京都的達官貴人們爭著買?”

許靜安準備籌錢買勝利國債券的事倒不是假的,開春國民政府要發行債券的事也確實是他從財務部王次長公子那裡聽來的,說白了就是政府發的戰爭債券,為了給國民軍籌餉。

但這些人敢買,是知道這次南征勝算很大,隻要國民政府不倒,他們就能從中撈到錢,現在五十大洋,拿到手的是一百大洋的債券,將來照著一百塊兌換,等於足足掙了一半兒。

而且許靜安還聽說,這次債券的發行量並不大,因為將來兌現出來的並不僅僅是銀洋,還會將各家的戰爭出資當成以後的政治資本!

這也是王次長為什麼一次包了五十萬大洋的原因了!

“你要買多少?”徐大老爺聽了半天,沒鬨明白這債券到底是怎麼掙的錢,但人家京都的貴公子們都在買,肯定是了不得的東西。

許靜安歎了口氣,“我能買多少?其實也就是幾家分豬肉呢,就像馬上要打的這場仗,真的是為國計民生?嘁,不過是那些手裡的兵有槍的軍閥們重新劃地盤罷了,他們搶地盤,京都的貴人們發戰爭財,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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