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副雄鷹圖,出自一位已故畫家之手,他就看得雲裡霧裡。
趙行歡跟他解釋:“這位作者的畫風並不統一,大體可以分為四類,一類畫雄鷹,簡單的同時又傳達出某種狀態,一類是畫鬼物,表達著人生百態,也稱作‘鬼趣’;一類是人物,往往是隱居山林的老僧,還有一類就是畫殘敗的水中月。”
想要了解一個畫家的作品,最快的方式是了解他的生平以及他所處的時代,她將這位作者的生平跟李洙赫娓娓道來,末了說:“這位藝術家內心追求高雅與平和,卻沒有相對應的手段和力量,這讓他的一切都變成水中月,成為其痛苦的根源。他沒有勇氣去改變生活,隻能把自己的痛苦焦慮畫在畫裡,是個敏感而無力的悲劇人物。”
李洙赫心中禁不住對灌注在藝術中的生命力量而感歎,同時他又忍不住從另一個角度看待藝術:“一份藝術作品需要價值,就需要得到彆人的認可。”
“說得沒錯。”繪畫作品往往承載著作者的感悟、情緒、觀念,但是並不一定能夠借由畫作本身傳達給觀者,就比如現在,若非她跟李洙赫解釋作者的生平,對方就隻能是走馬觀花地看一遍。“這也是藝術家不斷辦展覽的原因,他們想把自己作品中的思想傳達給觀者,希望觀者能理解,並產生認可,畢加索的作品價值之高,不僅僅因為他的技藝,還因為他會講故事。”
李洙赫看著她清澈又平和的眼睛,心中微動,他以為她是活潑俏皮、天真爛漫的,沒想到她也可以是溫柔知性的。
二人繼續看展,中途去了畫廊中心的茶水間坐了會兒,喝了杯咖啡,從美術館出來已經華燈初上。李洙赫覺得此行獲益匪淺,想著日後看展得約趙行歡出來。
接到權至龍的電話時,他跟趙行歡正打算去吃晚餐。“你不是在新加坡嗎?什麼時候回國的?”
“沒吃呢,正準備去吃。”
權至龍這段時間忙著個人演唱會,李洙赫許久都未見到他,今天是對方的生日,他們幾個大老爺們,不興送禮物,權至龍又不喜歡操辦生日聚會,是以除非對方交代要他做什麼,否則他一般隻發個生日祝福。
趙行歡在旁邊聽見李洙赫對電話彼端的人說:“我們之前常去的那家?”
“就我跟行歡兩個人。”
“行,我問問她。”
他掛了電話,問趙行歡:“晚飯介不介意多一個人?”
她抬眸,眼睛清亮:“誰啊?”
李洙赫:“你認識。”
她直覺猜測:“GD?”
李洙赫嗯了聲。
趙行歡一臉無所謂:“我沒問題。”接著說:“吃什麼?”如果是傳統韓餐比如泡菜,她不吃。
知道她在國外長大口味跟國內不一,李洙赫道:“放心,吃日料。”
趙行歡不常吃日料,但偶爾嘗一嘗不錯。李洙赫將自己的車拿去洗,接著他坐上dy的車,載著趙行歡前往跟權至龍約好的日料店。
車子抵達目的地,這家日料店在商業中心附近,預約製,私密性極佳,除了價格昂貴無任何缺點,李洙赫跟權至龍是常客。權至龍一周前就叫崔瞬浩預約了位置,想著自己如果今天不回國,到時候就叫一助理去吃。
趙行歡下車,跟著李洙赫進到店裡,脫下鞋,穿上店裡提供的一次性脫鞋。店裡的裝修風格是典型的日式田園風,窗外的院子種有花草,百日紅開了滿庭院,角落臨窗的位置坐著一個男人,他正慵懶地坐在藤椅上,閉著眼睛,窗外的月光射進來斑駁地照在他臉上。
趙行歡微愣,小聲地對李洙赫說:“他等我們等得都睡著了?”
李洙赫:“或許。”
他正準備叫醒權至龍,就被趙行歡壓低聲音製止:“彆叫。”
她看權至龍挺累的。
二人輕聲輕腳地過去,在權至龍對麵的位置靜靜地看他睡覺。
趙行歡發現他更瘦了,眼睫下的黑眼圈濃厚,氣色不佳,麵龐瘦削得冷冽。
李洙赫突然覺得自己好無聊,或者說是跟趙行歡在一起,神奇地做這種無聊的事。
趙行歡用氣音說:“他要是打呼,我們就拍下來。”
李洙赫無聲地笑,心想她好幼稚調皮。
權至龍睡覺不打呼,隻是眉頭時不時緊皺,看得出睡得並不安穩,過去了約莫七八分鐘,他眼睛慢慢睜開,淺褐色的瞳仁聚焦到對麵的趙行歡身上。
趙行歡輕輕地笑著:“醒了?”
權至龍神色恍惚地看著她,聲音帶著幾分剛醒來的喑啞,“我是不是在做夢?”
“對。”趙行歡欣然點頭:“我是你夢裡的仙女。”她指了下李洙赫:“他是你夢裡的仙男。”
李洙赫撲哧一笑。權至龍輕笑,徹底清醒過來。
人來齊,主廚開始為他們服務,開胃菜海鮮蛋黃醬酸酸甜甜,趙行歡一口咬下,吃到了鮮蝦和扇貝,她不由提起前段時間在海南錄製叢林法則潛水撈魚一事。“那裡的椰子螺和扇貝非常好吃。”
“你水性好?”權至龍開口:“敢潛水撈魚?”
“海南?”李洙赫咬了口主廚介紹的金槍魚刺身,整個味蕾都得到了滿足。
趙行歡嗯了聲,“對,就是海南。”旋即看向權至龍:“從小到大都是遊泳高手。”
權至龍笑了下。趙行歡跟男生在一起不會害羞不好意思,哪怕麵對的是眾多女孩的男神偶像。“我最後一天還遇到了蛇,嚇得我靈魂都去了一半。”
“蛇?”權至龍不敢置信。
李洙赫驚訝地看趙行歡,“這節目這麼恐怖?”
“就是這麼恐怖,”趙行歡眉飛色舞:“那條蛇還是青竹蛇,有我兩個大拇指那麼大,不停地朝我們吐蛇信子,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
“其實青竹蛇毒性不強,”李洙赫道:“你不去惹它,它一般不會攻擊人。”
趙行歡搖頭。“反正我就是特彆怕蛇,我這寧願碰到鬼,都不想遇到蛇。”
李洙赫、權至龍失笑,看得出她是真的恐懼蛇。
趙行歡接著說:“我們當時就在叢林裡睡,跟蚊子同床共枕,洗澡都是隨便用水搓一搓。”
“這節目是來真的?”李洙赫不敢相信:“我還以為……”
趙行歡調笑:“你還以為節目組安排五星級酒店給我們住?”
二人皆笑了,真人秀業內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真假參半。
“誰跟你一起錄這節目?”權至龍沒看《叢林法則》,隻是他媽在家裡看這節目時隨意掃了兩眼,知道同期會邀請好幾個藝人嘉賓。
李洙赫倒是看了叢林法則兩期法則,都是有關趙行歡的,他們這一批嘉賓節目組總共剪了四期,還沒播到趙行歡遇到蛇的內容。
“曹璐歐尼。”趙行歡報了其他人的名字,末了道:“還有你們公司的宋旻浩xi。”
權至龍跟公司現在的後輩不熟,隻是泛泛之交,倒是永裴跟宋旻浩關係不錯。“不過這麼多男生,怎麼能讓你一個女生下海潛水撈魚?”這太危險了。
“這種事誰行誰就上,還分什麼男女啊。”趙行歡笑著看權至龍,自信明麗地說:“我跟你說,不是我吹牛,咱倆比潛水的話,你十有八.九都比不過我,得甘拜下風叫我一聲師傅。”
權至龍笑出聲,李洙赫拍手笑,這姑娘好玩。
“那改天我們比比。”權至龍看著趙行歡,目光灼灼。
主廚剛做好的金槍魚入口即化,口感由清爽到富有油脂,肉質細嫩,層次分明,趙行歡味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欣然點頭:“行啊。”
李洙赫嘗了口壽司,主廚是根據他喜好調整口味的,裡麵的海膽入口絲滑,口齒回甜,他不經意地看一眼權至龍,後者唇角上翹,再看向趙行歡,她神色辨不出情緒。
總共十多道菜品,除了味增湯,趙行歡樣樣嘗了點,吃了個四分飽就不再動筷。
李洙赫勸她再吃點,“其實你胖點會更好看。”趙行歡上鏡看著骨肉勻稱,瘦而不柴,但現實中若非胸前臀後有幾兩肉,她瘦得不健康。
“上鏡不好看。”她堅決不再吃。
她一口味增湯都不喝,權至龍轉移話:“你不喜歡喝味增湯?”
李洙赫看趙行歡,後者道:“裡麵有洋蔥,我討厭洋蔥。”
從日料店出來,李洙赫去附近的藥房買特製的紅參液,這是韓國人宿醉、熬夜必備的日用品,家裡的喝光了,他買些帶回去。
趙行歡、權至龍在外麵等他,吹著夜風。
“我今天還沒吃生日蛋糕。”權至龍忽而幽幽道。
“今天你生日?”趙行歡猝不及防。
權至龍笑,“對,今天我生日。”
“你不早說?”趙行歡驚訝。
“早說你會給我準備生日禮物?”想起那日她給人唱歌慶生,權至龍順勢問,興致勃勃得仿佛十分期待她給他準備生日禮物。
趙行歡支吾著:“嗯,這個……”她欣賞權至龍的才華,想起他真心誠意地找她錄製歌曲合作,於是脆生生地說:“你想要的話,我也不好意思不給你是吧。”
權至龍低笑。他發自內心地跟她說:“我現在有點想吃生日蛋糕。”這幾年他從來不吃生日蛋糕,此刻卻想嘗嘗蛋糕味,大概是因為它很甜,日子苦。
這麼晚了,上哪兒去弄蛋糕?蛋糕店都關門了。趙行歡思索幾秒。“你在這等著。”
她腳步匆匆,進了附近的便利店。
權至龍留在原地,她不會是要給他買零食當做生日禮物吧?
趙行歡從便利店出來,捧著個巴掌大的麵包,令人矚目的是麵包上插著五顏六色的小蠟燭,她朝他走來,“生日快樂,雖然有點遲了。”
權至龍看著她,一時之間沒說話,她穿著頗具南法風情的碎花裙,桃心領抹胸式的,算不上暴露,但也絕稱不上保守,長發被她綰在頭頂,白皙修長的頸項美得不可思議,一張小臉素麵朝天,在明晃晃的燈光下雙眸褶褶生輝,似乎將首爾的星空都裝了進去。
趙行歡見他不說話,揚起一隻手在他麵前揮了揮。“這個蛋糕雖然是簡陋了點,但裝著的是我滿滿的心意,千金都買不到的。”
他失笑,看著她的眼睛:“說的對,千金難買。我很喜歡。”非常喜歡。
他接過她手中的特製小蛋糕,放到嘴邊大大地咬了口。
“好吃嗎?”趙行歡好奇地問。
“好吃。”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麵包,不對,最好吃的蛋糕。
“你也吃點。”他掰了一塊給她。
按忌口原則,趙行歡是不吃的,但這是生日蛋糕,在虔誠的她看來蘊含著幸福的意義,於是就不客氣地吃了下去。
巴掌大的蛋糕被兩人三下五除二地解決完。
進到藥房,李洙赫不止買了紅參液,在醫生的介紹下還買了一堆養身健體續命熬夜的藥,維生素C也拿了不少,前前後後就耽誤了些時間,他提著醫用袋從藥房裡出來,看見趙行歡和權至龍靠在車上聊什麼,燈光的餘暉灑在二人身上,一片溫馨暖意,不知道趙行歡說了什麼,權至龍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後根,看她的眼神說不出的溫柔。
行歡笑容和煦明媚,活潑但不聒噪,每次說話的時候眼睛都特彆瑩亮靈動,十分吸引人,顯然至龍也發現了這一點,她說話時,會專注地看她。
李洙赫回來後,趙行歡便跟他和權至龍道過彆,自己開車回宿舍。李洙赫坐上了權至龍的車,他開車,權至龍坐副駕駛。
“今天回國是我做的最正確的決定。”權至龍靠著車椅背,語氣有種精疲力儘後的輕鬆愜意。
李洙赫沉默半晌,言簡意賅:“是因為行歡。”
權至龍頓住,一時無言。
“至龍,我知道你一個人太久了,想要一個人陪。”李洙赫話鋒一轉,變得冷淡:“但行歡不是那種玩玩就能丟的人,她不是你排遣寂寞的工具,也不是你寫首情歌就能踢開的緋聞對象。”
權至龍臉色霎時變得難看。“我沒想過玩她。”
“不是我說你,你對待感情就從來沒靠譜過。”李洙赫不留情地埋汰。
權至龍嗤了一聲。“你以為自己是情感大師?你真的懂我?”
“我確實不懂你。”二人認識十幾年,但他有時看不透權至龍,他矛盾而複雜,一直在不斷自我拉扯,有些東西他藏得很深。“但我會分辨哪種男人可靠,哪種男人女生跟他在一起是消磨青春。”
“彆說了。”權至龍語氣不鹹不淡,流露著一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氣息。
李洙赫不再多言,車子一路疾馳抵達權至龍在聖水洞公寓的樓下,濃鬱的夜色下,有三三兩兩的身影在躲躲藏藏。
是私生。
權至龍無力地歎息,看來他又需要搬家了。他解開安全帶。“以前我跟誰在一起,你從不過問。”
李洙赫一滯,那是權至龍的私事,二人關係再好,他都無權插手,可現在牽扯到趙行歡,他無法無動於衷。
“怎麼這回扯到行歡,你就坐不住了?”權至龍神色不明地看他。
李洙赫一滯,握緊方向盤,望著眼前的車窗:“我是真心把她朋友的。”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她才二十出頭,應該爛漫無愁。
“是嗎。”權至龍輕飄飄地應了句。
李洙赫看向他:“你什麼意思?”
權至龍挑挑眉梢:“我就是擔心我倆喜歡上同一個女生。”
“不可能。”二人喜歡的類型從來就沒統一過,說句不好聽的,看女人這一點,李洙赫自認眼光高於權至龍。
“最好是這樣。”
趙行歡回到宿舍,洗完澡,點著香薰,躺在床上看書。9421統計她最新的任務進度數據,心中驚歎。這個宿主反感彆人指手畫腳,先前二人已發生多次口角之爭,從最初她說‘為什麼要當海後?我不理解,人生的爽感建立在泡男愛豆身上?’這種話,就知道她的核心需求與任務相悖,如今任務進行得快而順利,它無需再多言,任她自行處理,免得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