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回了國,趙行歡就與李滄東、編劇見了麵。二人要拍一部社會底層和邊緣群體愛恨悲歡的作品,《蝴蝶少女》。故事圍繞一個叫蝴蝶的少女展開,蝴蝶鄉下出身,有個重男輕女的父親,懦弱不堪的母親,嗜賭如命的哥哥,家裡欠了巨額高利貸,來到首爾一家足浴店打工。足浴店內提供不同收費標準的色|情服務。平日為了逃避警察檢查,店內設置了遙控警報燈,一旦發現警察,就會遙控警報燈提醒。
十八歲的蝴蝶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當了失足少女掙快錢。足浴店抽成抽得厲害,家裡不停地伸手要錢,蝴蝶乾脆徹底當起了援|交女,把嫖|客帶進出租屋裡,撈更多的錢。
可憐又可悲。無知又怯弱的少女深陷原生家庭的泥潭,沒有勇氣及時止損,越陷越深。
不知是誰舉報了她賣|淫一事,警察上門當場捉住了她和嫖|客,她被拘留十天,罰了一筆重款。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胸部還長了一顆瘤,非動手術不可,手術費對她而言相當於天價,她的身體和心靈備受煎熬,本就灰暗的青春更加沉重。
最無助的時候,金來給了她一筆錢。金來三十多歲,一事無成,是足浴店的常客,也是一名勞改犯,曾經盜過竊,失手傷過人,出獄後不招周圍的人待見,整日渾渾噩噩。
對於蝴蝶來說,金來是個好人,初次在足浴店見她,對方勸她:“小女孩彆做這個。”
日複一日的相處,二人產生了不可說的感情……
趙行歡看完劇本的大綱,有強烈的不適感。所有的一切都將主人公推向絕望。連所謂的感情都是畸形的,一個十八歲的少女,一個年紀大到可以當她父親的男人。
“我有點接受不了。”她下意識說。
“哪一部分?”編劇說。
“蝴蝶什麼都不懂,金來作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應該利用她這方麵的懵懂無知引誘她。”
“他們兩個心理都不正常,感情也不是純粹的男女感情。你脫離你的思維,代入蝴蝶,會不會對金來產生依賴,將他的關心,當作缺失的‘父愛’?”編劇道:“至於金來,他在蝴蝶身上找到了被需要的價值。”
趙行歡無話可說。最灰暗無助的時候,金來確實給了蝴蝶一線光明。
李滄東慢慢地開口:“蝴蝶和金來兩個社會邊緣人,靈魂孤獨痛苦,相遇相交的這種方式得到的慰藉是暫時的還是長久的,會給人不同的思考空間,這也是影像的魅力。”
趙行歡不置可否。後來她將編劇給的整個劇本的細節看完,得知是平日看起來熱情善良的房東太太舉報了蝴蝶,跟街坊鄰居嘴碎刻薄地罵了她個底朝天,看得人心驚。整個故事情節看似平淡無瀾,實際上在探討人性、生存、孤獨、未來的希望。
她倒是想拍這個故事了。
她是《蝴蝶少女》定下的首位主角。其他的演員,男主角就不說了,包括出入足浴店的嫖|客,出租屋的街坊鄰居都要一個一個細致地找。
選角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今年的冬奧會來臨。此次冬奧會在北京舉行。每回扯到跟國家有關的,中日韓網友往往會抄起鍵盤互撕互黑。
這次也不例外。因為是在中國舉行冬奧會,內娛網友的敏感度就極高,警戒線拉滿,包括混韓圈的那一撮人。平日追星歸追星,但很多人在國家麵前基本都明事理。
趙行歡正心滿意足地抱著可愛的冰墩墩的時候,許多k-pop飯因為愛豆在冬奧會期間的不當言論行為脫粉、回踩,大罵歐巴歐尼變西八。諸如‘能不能閉嘴彆發言了’、‘藝人不要碰政治’、‘腦子空空就彆亂說話’、‘支持黃大憲的可以埋了’的評論層出不窮。
NEUIE在歐美有市場,但在中國取得的市場也不小,作為國際經紀人,dy自然知道最近內娛的大致網絡輿論,囑咐趙行歡幾人近期不要在公眾麵前發表任何想法。
3A如今已經回國發展事業,不再關注k-pop,NEUIE回歸就買專輯聽歌看演唱會,偶爾刷刷行歡、鄭容和的消息。至於權至龍,對方和李宥真傳出戀情的時候,她就脫了粉。她戀愛不斷,倒不是接受不了藝人戀愛,就是純粹不喜歡李宥真,覺得此人做作,權至龍跟對方在一起,她心生膈應。
此刻她很擔心趙行歡塌房,什麼偷中國文化、支持黃大憲、辱華,她祈禱不要發生在對方身上。
跟她一樣想法的還有許多中飯。為趙行歡花了不少錢的張心硯就是其中之一。她隻粉NEUIE、aespa,NEUIE是本命,趙行歡是本命中的本命,所幸冬奧會結束,對方都沒出問題。
趙行歡隻看了點冬奧會,除了喜歡上了冰墩墩,覺得黃大憲是犯規大王,對其他的無感。
冬奧會結束沒幾天,《蝴蝶少女》的選角工作完成得就**不離十了。趙行歡跟幾位主演參與了劇本圍讀會。
飾演男主角的是孔劉。她對此人的印象停留在《熔爐》《釜山行》裡的電影角色,許是因 為初次見麵,話極少,跟她的交流僅限於打招呼,直至進組拍了戲,二人才熟了點。
為了融入角色,趙行歡在足浴店切實地乾了一個多月的活,特地學了蝴蝶的釜山口音,期間任何通告都不接,一心一意為角色服務。dy都佩服她,演得了嬌豔欲滴的都市少婦,又扮得了天真懵懂的鄉下打工妹。
她一雙纖纖玉手不符合蝴蝶的形象,李滄東請了特效化妝師給她的手上妝,乍一看過去,她的手枯黃又粗糙。
蝴蝶的出租屋位於城中村。提起城中村三個字,一般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臟亂差,但對於外來人口來說,它是邁向大城市的跳板。
趙行歡和劇組紮根於首爾的一個破舊城中村,這裡的物價低到不可思議,形形色色的快餐店每晚都有年輕人光顧。
燥熱的午後,趙行歡和孔劉對了會兒劇本,就慢慢消化台詞。此刻她腦子有點亂,沒徹底將自己剝離,完全融入蝴蝶。
她想起陪戚澤川找房。哥大的學生宿舍有限,采取抽簽的方式分配,這就導致不少學生搶不到宿舍,戚澤川就是其中之一。他們在學校附近穿過橫七豎八的小路,大概走了十多分鐘,到了城中村,用國外的話說,slum,貧民窟,犯罪、賣|淫、吸|毒的避難所。她心生排斥,拉著他走,彼時她還不懂他一個大男生的自尊心有多強,自顧自地說她給他租個高級公寓。
他說自己是個窮學生,沒有父母什麼都不是。
她想起他跟家裡鬨掰,不情不願地跟他折回去。
二人挑挑選選,考慮到他的預算,她覺得租個不算貴也不算便宜的,但他挑了個其中最貴的。
那個出租屋麵積狹小,但五臟俱全,最重要的是前後采光極佳,左鄰右舍除了像他這樣的窮學生,就是剛步入社會的上班族。
她成了斤斤計較的那個,說有點貴。
“雖然我現在沒錢,但我會儘最大努力不讓你受委屈。”
聽出他的話外音,她害羞又甜蜜地笑。他們將屋子收拾了整整一天一夜,晚上他做了三菜一湯。二人坐在洗得發亮的小餐桌前用餐,談天說地,暢享未來。
她生日快到了。趁著節假日,他去餐廳兼職打工賺錢,為了多掙點,蹲下身給店裡刷馬桶,全然不複天之驕子的做派。
她淚水都掉了下來,背過身隻做不知道。回憶太美好深刻,以致於她現在看誰都不過爾爾。
隨著導演一聲令下的a,今天的戲份正式開拍。金來(孔劉)準備入睡,牆壁隔音差,傳來動靜。男人的低吼,少女的喘息,肉|體的碰撞,床板的震動。
他翻了個身,望著天花板,額頰滲出細汗,起了生理反應。
半天過去,隔壁傳來吵鬨聲,是警察,將蝴蝶和嫖|客抓了個正著。
他手忙腳亂地穿上衣褲,鞋子都穿反,越過看熱鬨的街坊鄰居,蝴蝶頭發淩亂,稚嫩的小臉鋪滿濕漉漉的淚水,還有劣質的粉底液,難堪到了極點。他視線落在裹著吊帶睡衣的軀 體,脫下外套,不管不顧地衝過去披在她身上。
他看著她被警察帶走,死氣沉沉的眼神流露出悲哀,耳邊是房東太太和鄰居刻薄刺耳的奚落嘲諷:“現在的小姑娘啊,不踏實做事,淨想著走些歪門邪道。”
“看起來挺乖的,誰知道是個爛褲|襠。”
“真晦氣,把我房子都弄臟了。”
“……”
“過!” 李滄東盯著監視器,對著監視器喊了聲。
拍殺青戲前,趙行歡熬了整整三天夜。她素顏出境,但李滄東說不夠頹喪落魄,需要不眠不休幾天把狀態調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