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舊疾(2 / 2)

於是,他去了。

他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他滿懷喜悅地和心上人一起,規劃著未來的種種。

他希望母妃能參與他的大婚,塔莉還說要和他一起照顧母妃,讓母妃好好享福。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怎麼突然就這樣了?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他甚至連母妃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他顫抖地伸出手來,想摸一摸德妃蒼白的麵龐,卻忽然俯身,一口血吐了出來!

“二皇兄!”楊初初一聲驚呼,連忙衝上去,眾人一看楊謙之吐血了,也跟著驚慌失措。

隻見楊謙之麵如金紙,神色如死。

他滿口血沫,看向楊初初。

“初初……二皇兄再沒有母妃了。”隻這一句,他便緩緩閉上了眼。

楊初初的眼淚奪眶而出:“二皇兄!”她哭喊道:“徐太醫快來……”

徐太醫連忙過來搭脈,屋內亂成一團。

楊初初將楊謙之遞給徐太醫,她抽泣不已,但她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她掃視一圈眾人,問:“誰第一個發現娘娘出事的?”

小明子回答道:“公主,是小福子!”

小福子連忙上前兩步,道:“公主……奴才是四殿下派來照料德妃娘娘的……”

楊初初對他有些印象,前兩年,楊謙之和她一起在藥王穀煉藥,便托了楊昭來照看明德宮。

但楊昭事務繁忙,便挑了個可靠的奴才過來幫忙,便是這小福子。

小福子見楊初初冷冷看他,頓時大驚,道:“公主,奴才雖然第一個發現德妃娘娘薨逝,但此事和奴才一點關係都沒有啊!請公主明鑒。”

楊初初心口一陣疼痛,她知道自己不能多問了,可德妃的死太突然了,令她不得不懷疑。

小福子還在求饒,卻又聽得宮人來報,周貴妃和全妃來了。

楊初初忍著心口疼痛,秀眉微蹙。

徐太醫還在救治楊謙之,宮人們七手八腳地幫忙,場麵混亂不堪。

而小明子已經給孟公公遞了消息,但皇帝遲遲沒來。

不巧的是,皇後和盛星雲今日都陪著太後,出宮上香去了,為了年前的祈福做準備。

皇後不在,宮裡位份最高的,便是周貴妃了,但全妃為什麼會來?

楊初初有些疑惑。

宮人領著周貴妃和全妃進來,兩人一向不和,但出了這檔子大事,卻誰也不甘落後。

周貴妃見隻有楊初初在,看了她一眼,問道:“二殿下怎麼了?”

楊初初收起思緒,結結巴巴道:“二皇兄難過,暈倒了!吐血了,很多血!”

周貴妃看楊初初這瑟瑟發抖的樣子,又掃了一眼旁邊榻上的楊謙之,皺了皺眉。

徐太醫過來回稟:“兩位娘娘、公主,二殿下方才因太過悲痛,引發了舊疾,病情凶險,微臣要先將殿下挪到偏殿救治。”

楊初初急忙點頭:“太醫快去,一定要救二皇兄!”

全妃掃了一眼昏厥過去的楊謙之,眸色微眯,道:“貴妃娘娘……德妃都去了,一直擺在這兒也不是辦法……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還不知什麼時候回來,要不然……咱們先安排人為德妃清理一下,安頓後事吧。”

周貴妃沒什麼表情,冷冷點了點頭。

她本來就對德妃的生死漠不關心,她急匆匆趕過來,不過是為了在皇帝麵前表現一番。

但誰知道,皇帝居然自己都沒來,她便更是憊懶了幾分。

楊初初看著全妃,倒是有幾分奇怪。

這全妃和明德宮幾乎從沒什麼來往,她此時過來,難不成也是為了表現給皇帝看的?

不對,她早就不得皇帝恩寵了,就算表現個一兩次,皇帝也不會對她提起興趣。

她為什麼對德妃的後事如此看重?

楊初初心覺不對。

全妃擺擺手,道:“來人,為德妃娘娘整理遺容。”

楊初初忽然道:“不可以!”她上前幾步,擋在了床榻前,朗聲道:“全妃娘娘,不行不行!”

全妃見楊初初擋住了宮人,頓時有些不悅,道:“七公主這是什麼意思?本宮在幫德妃安頓後事,你來湊什麼熱鬨?”

楊初初認真搖頭,道:“德妃娘娘還沒有見父皇最後一麵呢!”

全妃麵色僵了僵,心道皇帝老早就懶得見德妃了,生的時候不見,難不成死了還願意見?

但又不好直接反駁,她見楊初初呆頭呆腦,便哄道:“七公主啊……你不懂,人去世了,要入土為安,本宮讓人幫德妃清理一下身子,也好讓她安心上路,早登極樂。”

這是她第三次說,要為德妃清理身子了。

楊初初心中微震,德妃的死太過於蹊蹺,說不定和全妃有關。

她深思一瞬,若是德妃娘娘死了,二皇兄必然大受打擊……楊初初瞳孔微震,心中的猜想,讓她有些駭然。

但楊初初現在隻有一個人,又被人設所困,不能正麵和全妃抗衡,便隻能拖延時間,道:“小明子,還不快去請父皇!父皇之前還跟我說,要來看德妃娘娘呢!萬一沒見到最後一麵……肯定要生氣的……”

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死腦筋。

小明子急忙應聲,跑了出去。

全妃見楊初初仍然攔在前麵,麵色有些不自然,道:“七公主,這是執意要攔著本宮了?”

楊初初也蹙眉看向全妃,道:“全妃娘娘為什麼這麼著急呀?等等父皇好不好?”

她眨眨眼,似乎十分不解。

此話一出,連周貴妃也忍不住看了全妃一眼,全妃麵色微僵。

全妃繃著臉,道:“本宮不過是想德妃,能體麵些見皇上罷了。”

楊初初點了點頭,道:“哦,全妃娘娘好體貼,等父皇來了,初初一定告訴父皇!”

全妃嘴角微抽,沒再說話。

她狀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小福子,他還瑟瑟發抖地跪在腳邊。

全妃道:“還不快去看看二殿下怎麼樣了?若是二殿下出了事,你們一個個都得陪葬!”

小福子連滾帶爬地起了身,出去了。

楊初初覺得小福子有些古怪。

周貴妃受不了這屋裡的藥味,便出去了,可全妃還守在德妃的床榻附近,一言不發。

楊初初傻兮兮地看著全妃,不住地傻笑,全妃一臉嫌惡地看著她,走遠了幾步。

半晌過後,小明子終於請來了皇帝。

皇帝最近的身子也不好,聽說德妃薨逝,心情更是不愉。

本來他是不想來的,但恰好楊昭在他身側,便也勸了幾句。

皇帝怕自己留下薄情寡信的名聲,便不情願地拖著身子來了。

楊昭扶著皇帝,一步一步走進明德宮。

皇帝踏入明德宮,映入眼簾的便是明德宮上的牌匾。

“明心厚德。”皇帝喃喃念道。

這是當年,皇帝賜下這所宮殿給德妃時,她歡喜寫下的。

她寫得一手好字,不似尋常女子的娟秀唯美,反而雄渾大氣,風骨天成。

如她的人一樣,外柔內剛,韌性十足。明明是個弱女子,卻在緊要關頭,舍身為他擋下一箭。

她救了他,卻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皇帝幽幽歎了口氣,他不愛來明德宮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虧欠她太多了。

一個人若是虧欠對方一點點,補償後便能心理平衡。

但若是虧欠得太多,還不起那便不想還了,索性心安理得地受著,逃避內心的煎熬與自責。

皇帝就是這種人。

他沉吟片刻,隨著楊昭一同踏入明德宮寢殿。

眾人見皇帝駕到,急忙俯身跪倒。

全妃正要開口,楊初初卻忽然撲到皇帝麵前,道:“父皇!德妃娘娘的死,另有隱情!”

眾人麵色一驚。

皇帝有些驚愕地看向楊初初,楊初初爭分奪秒地說道:“父皇,我們今日早上見德妃娘娘,她還好好的,我和二皇兄就離開了幾個時辰,她便去世了,怎麼會這麼巧?”她指向全妃,道:“全妃娘娘一來,便要將德妃娘娘放入棺槨裡,不讓人看,請父皇詳查此事!”

楊初初義正言辭,目光誠懇地看著皇帝。

全妃愣住,急忙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不過是想幫德妃妹妹料理一下後事……請皇上明鑒!德妃妹妹去世,於臣妾沒有半點好處啊?”

楊初初冷眼看她,道:“當然有好處。”她一字一句道:“二皇兄若是要守孝三年,那大文與白蠻的聯姻,就非三皇兄莫屬了。”

全妃麵色一白,咬牙切齒地看向楊初初:“七公主有什麼證據?”

楊初初抬眸看向皇帝,道:“父皇明鑒,證據肯定在德妃娘娘身上!不然全妃娘娘不會急著要送她入棺……”

皇帝被這一連串的話砸蒙了,他疑惑起來。

楊昭低聲道:“父皇,兒臣之前也聽說,德妃娘娘身子好了許多,毫無征兆地去世,確實於理不合。”

皇帝麵色難看,他瞟了一眼全妃,道:“找人過來查驗!”

全妃嘴角繃了繃,麵上有一絲忐忑,但她很快恢複了平靜。

皇帝看向楊初初,神情有些複雜。

方才這幾句話,句句通順,邏輯縝密,不像楊初初能說出來的。

皇帝麵上有一絲疑惑,道:“你是如何想到,此事與聯姻有關的?”

他聲音威嚴,一臉不容置疑的樣子,讓人看了有些害怕。

楊初初知道,皇帝不是懷疑她裝傻,而是懷疑她幕後有彆人操縱。

楊初初抬眸,從容不迫道:“初初在藥王穀時,看過塔莉公主寄給二皇兄的信,她清清楚楚寫著自己心悅二皇兄,不想嫁給三皇兄……”

皇帝眸中精光微閃,道:“塔莉公主和謙之一直通信?”

楊初初點頭,道:“父皇,塔莉公主可喜歡二皇兄了!”

皇帝麵色緩了緩,如此一來,德妃暴斃,全妃的嫌疑便更大了。

皇帝朗聲道:“昭兒,此事就交給你去查!給朕查個清楚!”

楊昭急忙應聲。

楊初初見皇帝起了疑心,打算徹查,終於鬆了一口氣。

周貴妃在旁邊,一直沒說話,她饒有興趣地看向楊初初,忽然開口:“七公主方才還懵懵懂懂地攔著全妃,這會兒,怎麼又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周貴妃這麼一提醒,眾人都向楊初初看來。

一道道質疑、奇異的目光,像一根又一根利箭,直指楊初初的心臟而來。

心被糾成一團。

楊初初在劇痛之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父皇……記得還德妃娘娘、二皇兄一個公道……”

說完,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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