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與楊昭擦身而過。
楊昭麵色難看,攔住楊瀚,道:“今日之事,是我沒有守諾……但如此小事,你也不必這樣生氣吧?”
“小事?”楊瀚忽然笑了,他如今生得和楊昭一般高大,劍眉星目,月照清冷。
楊瀚抬眸看向楊昭,道:“你們所有人,都在忙你們的大事。”
“四皇兄政事繁忙……二皇兄心結難解,所以初初陪著他出宮散心很是要緊……大姐夫如今戰功赫赫,日日要去議事,根本見不到人……你們個個都有大事,唯獨我每日遊手好閒,是不是?”
楊昭麵色鐵青,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楊瀚目光冷了幾分,道:“我以後不來打攪四皇兄了。”
楊昭:“……”
說罷,楊瀚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雲瑤宮。
楊昭拳頭微微攥緊,眼角沉下,滿臉疲憊之色。
一股鬱悶堵在胸口,他也憤而轉身。
就在楊瀚方才坐著的地方,放了一個長長的錦盒,楊昭疑惑地看了一眼。
小楠子連忙拿起來,幫楊昭打開,道:“殿下,這是六殿下今日帶來的,他前段時間出宮去,尋了最好的棗木,給您訂做了一根球杖……六殿下今日,確實等您一天了。”
楊昭眼神軟了幾分,道:“為何不派人過來找我?”
小楠子道:“六殿下不許,他說若您有事……他便多等一會兒,沒想到一等,便等到了這時候。”
楊昭嘴角微抿,他拿起這根棗木球杆,上麵還用金絲鑲了一層雲紋,握在手中靜美又不容易打滑,著實做得十分用心。
楊昭幽幽歎了口氣,道:“六弟終歸……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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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瀚離開雲瑤宮後,獨自走在宮道之上。
月色朦朧,寒風呼嘯,似乎即將贏來一場大雪。
宮道上的太監宮女們見到他,都匆忙行禮,各人都急著趕回宮裡,想躲過這場大雪。
但楊瀚卻不徐不疾,他反倒有些期待這場大雪的降臨。
十六七歲的少年,微微抬頭,仰望夜中月,隻覺得自己有些孤獨。
楊瀚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蘇嬪一直將他捧在手心上,他性子活潑跳脫,皇帝也對他頗為寵愛。
小時候,兄妹幾個,時常聚在一起,打打鬨鬨。
他最喜歡的,要屬楊初初這個小妹妹,她小嘴最甜,總是親昵地跟他撒嬌。
二皇兄楊謙之,對他最是溫和,和他說話,總是循循善誘的態度,讓人如沐春風。
而四皇兄楊昭,小時候有些毒舌,長大之後,卻也從沒欺負過他,反而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總是不遺餘力教他。
他本以為,大家會親親熱熱一輩子。
但從幾年前開始,他們便不再那麼常聚首了。
似乎是從楊謙之把楊初初帶到藥王穀開始?
楊瀚怔然想著。
長久的共同生活,讓二皇兄和初初之間,有了更多的話題。
初初回宮次數少,每次回來,也是寥寥幾麵,他們說的事,自己都有些聽不懂,總覺得像個局外人。
而四皇兄和三皇兄則在爭儲的路上,你爭我趕,直到全妃毒害德妃的事情敗露,才告一段落。
眾人都起起落落,唯有楊瀚還站在原地。
這樣看來,他竟然是眾人之中過得最平穩的一個。
因為沒有那些跌宕起伏,便也少了感同身受,漸行漸遠。
一片冰冷落到楊瀚的額頭上,他伸手摸了摸,居然是一片雪花。
他滿臉落寞,在宮道上走著,雪花落滿肩頭,居然也沒有發現。
漫天飛雪,洋洋灑灑覆上金碧輝煌的琉璃瓦頂,所望之處,一片雪白。
這人心躁動的後宮,似乎突然純潔了幾分。
楊瀚禹禹獨行,但腳下已經有些打滑,怎麼也走不快了。
可走那麼快做什麼呢?他仿佛一個漫無目的的人,不知道珍惜時間有什麼用。
他也曾想過,像白亦宸和鐘勤一樣從軍,上場廝殺,報效國家。
但蘇嬪死活不肯。
蘇家雖然是武將之家,但楊瀚是蘇嬪唯一的兒子,蘇嬪自小見了太多的蘇家子弟為國捐軀,實在不忍自己的兒子再斷送在戰場上。
而楊瀚又無心帝位,隻想我行我素下去。
關於他的未來,便如同眼前這片雪地,白茫茫一片,不知道通往何方?
待到楊瀚回到雲禧宮時,已經很晚了。
宮人小祝子一直等在門口,見楊瀚回來,立即迎了上去。
小祝子見楊瀚滿身風雪,神色鬱鬱,不敢怠慢,便連忙讓他進屋,為他更衣。
楊瀚一邊由著他為自己更衣,一邊問道:“母妃去哪裡了?”
若是尋常日子,他回得這麼晚,蘇嬪定要過來看看,少不得還要數落幾句。
小祝子為他更完衣,又打來熱水,低聲道:“今夜玲貴人生產了,皇後娘娘已經去了玲婉閣,蘇嬪娘娘便也跟著去了。”
楊瀚想了想,道:“玲貴人……就是周貴妃推薦給父皇的那個?”
宮人低聲應是。
楊瀚蹙了蹙眉:“有消息了麼?生的是男是女?”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這個故事裡,每個人都能有成長。
推薦一下基友的文文《錦棠春》,是試婚宮女的故事,嘿嘿你們懂的。
作者:求之不得,ID:5470163
棠鈺入宮十餘年,一直謹慎隱忍,就盼著熬到年頭出宮,帶著這些年攢下的積蓄安穩回平南照顧祖母。
偏偏臨到出宮的節骨眼兒上,被人算計。
敬平侯封地富庶,卻偏遠,天家想用女兒拉攏人心,皇後又怕女兒在陳倏處受委屈,千挑萬選出口風謹慎的棠鈺去驛館試婚。
他的聲音,如玉石溫潤,指尖卻冰冷。
翌日,棠鈺疲憊回宮,終於得了恩典離京。
……
馬車路迢迢,還未至平南,便聽聞朝堂生變,天下一夜間易了主。
敬平侯跟隨新帝造反,位及人臣,新帝將平南賜給敬平侯做了封地。
棠鈺一時間吃飯都不香了。
***
陳倏一直記得,幼時家中遭天家迫害,周媽媽曾護著他逃到平南。
他那時冷得發抖,也餓得發抖,那時救了他性命的人叫棠鈺,他蜷縮在她懷裡,聞到她身上的海棠香氣,迷迷糊糊見她頸邊一枚清淡的海棠印跡……
等他再去尋人的時候,棠家已經遷走。
多年後,陳倏加冠,奉詔入京尚公主,驛館裡,他聞到她身上清淡的海棠香,遂又看見她頸邊的海棠印跡,眸間淡淡垂了垂,“你既有差事,我不為難你……”
他指尖冰涼,心卻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