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如此,前日原主生產的時候,王夫人也不會冒
險收買一個外來的婆子——這等於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了彆人的手上,除非事後王夫人再讓穩婆從此無法說話。這種事兒張夫人相信王夫人做得出來,那就是一個佛口蛇心的女人。
賈赦並沒有讓張夫人久等,隨著他一起回到東大院的,還有賴家的東西以及被賈赦堵在家的賴家人。這賴家人裡可不光是姓賴的人,還有賴家私下買的奴才,俗稱奴下奴。
看到賈赦帶進來的東西,賴大家的已經癱到地上了。現在老太太養傷在床,二太太自己養傷不算陪房還被順天府的人拿了去,二老爺那麼好麵子的人麵對大老爺,一定會被壓得喘不上氣來。一旦去了正院,自己家可就……
“求大老爺開恩,都是奴婢跟當家的迷了心,一時糊塗了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請大老爺看在奴婢一家子多年對府裡忠心不二、兢兢業業服侍的份上,饒了奴婢一家子。日後奴婢一家子一定給大老爺、大太太當牛做馬。”賴大家的這次磕頭如搗蒜。
賈赦以目示意張夫人,想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處理。張夫人向著賴大家的笑了一下:“你身為奴才,一身一體都是主子的。做牛做馬,不是你的本份嗎?”
大太太今天是怎麼了,自己但凡說一句話,她怎麼都能挑出錯處來。難道平日裡的溫柔和順,是裝出來的,還是說有人三番五次想害她,讓這和順的人也亮出爪牙來了?賴大家的看著張夫人的笑,心裡一陣一陣發冷。
“你做了幾年的大管家娘子,是識字的吧?”張夫人問道。賴大家的連忙點頭,張夫人就讓人給她紙筆,讓她對著那些從賴家帶來的東西,列出哪些是用她們一家子月例采買的,哪些是主子賞給她的,又有哪些,是她們從主子房裡藏私得來的。
這讓賴大家的心裡活動了起來,原來大太太隻是嘴上厲害了,竟然讓自己來列這些東西的單子。自己婆婆跟隨老太太多年,自己兩口子做大管家和大管家娘子也有近十年的時間,那些東西完全可以列入主子賞賜之中。
錯就錯在自己剛才不該一見東西就嚇著了,還向大老爺磕頭認錯。賴大家的知道自己剛才那一認錯,好歹也得列出些自己一家子昧下的東
西,要不大老爺不信,把自己直接送到順天府怎麼辦?
她可是知道,連京營副節度使王大人親自去順天府,都沒能把周瑞家的帶回來。若是她們一家子進了順天府,還能指望著老太太親自去順天府救他們不成。
賴大家的去外頭列單子,張夫人已經從氣呼呼的賈赦嘴裡知道,這一世的賴家,可比賈瑚那一世肆無忌憚多了:賈赦從賴家抄出來的銀子就有近三萬兩,府裡報過毀損的古董幾十件,各色寶石、珠子、細工首飾近千件!這還沒算滿滿一庫房的糧食——那些東西太占地方,賈赦根本沒讓人拉回來。
“這國公爺一去,連自家的奴才都要奴大欺主了。”張夫人有理由相信,把這些東西擺到賈母麵前,賴嬤嬤這個狗奴才全家,完了。
等到賴大家的列完了單子,賈赦便讓人捆了她,帶著東西去榮慶堂。一進了正院,就有獻勤兒的小跑著去榮慶堂給守著賈母的賴嬤嬤報信,說是她兒媳婦被賈赦給捆了。賴嬤嬤聽了惱怒不已,忙到賈母跟前哭天抹淚,隻說自己一家子忠心老太太,才被大老爺給恨上了。
賈赦一進榮慶堂,直接就被賈母怒喝讓他跪下。不過這次賈赦沒聽賈母的話,將那張賴大家的列的單子直接遞給賈母看。
賈母還想拿喬說不看,卻一眼掃到上頭的一件東西:南珠金攢五鳳釵!這分明是自己私庫裡的東西,是自己早年間的愛物,年紀大些了覺得再戴不夠莊重,這才好生的讓人收起來。
這東西怎麼就到了賴家了?賈母不由拿著單子細看,一看不得了,上頭竟然寫著是自己賞給賴嬤嬤的。賈母能淡定得了?向著賈赦道:“把這上頭寫的寶石拿來我看。”
賴嬤嬤步了自己兒媳婦的後塵,癱倒在賈母麵前一句也辯不得了:這些東西都是她借給賈母取東西的時候,悄悄掖回家的,兒媳婦怎麼敢都寫成了老太太賞的?
老太太就是記性再不好,可她賞東西是有規矩的呀:一般的賞個荷包,裡頭有那麼四五個小金銀錁子,再好些的直接賞尺頭、賞銀子。隻有辦了大事後,才會賞些首飾。縱是賞首飾,老太太也有專門賞下人的花樣,不會直接賞自己戴用過的好東西
。
“這些你要怎麼說?”賈母拿著單子的手都是抖的,一是覺得丟臉,自己奴才偷自己的私庫,倒被自己一直不喜的兒子給拿人正著。二是覺得心寒,這個賴嬤嬤跟了自己幾十年,但有所求自己都儘量滿足她,一直以為她是個忠心的。
三來,也是賈母最不想問的一條,那就是自己的私庫,究竟是不是賴嬤嬤去偷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給燒的。
賴嬤嬤此時一句話也不說,隻向著賈母不住的磕頭。賴大家的見賈母與婆婆如此,才知道自己剛才的小聰明用錯了地方。大太太哪裡是不知道自己耍小聰明,分明是知道隻要這些東西拿到老太太麵前,自己一家子就是死路一條。
賈母抖著手向賈赦道:“我身上有傷,你自己看著處置。這些東西都是賴家的偷了我的,留在這裡就是。”雖然東西不多,可是想想自己被燒成平地的私庫,賈母覺得蚊子再小也是肉。
賈赦這個不討喜的又說話了:“這些古董有些是當日報損的,查查帳就知道是不是老太太私房裡的。還有這些銀子,賴大家的說都是他們曆年來的月例跟得的賞。”
“我算著他們一家子的月例縱是高,也高不到還有銀子買奴才的地步,少不得是貪汙了公中的,還是入了公帳的好。”
一直用靈魂力注意著動靜的張夫人,聽到賈赦這話幾乎不曾笑出聲來——賈母不喜歡賈赦,算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吧,算吧,算吧。
賈母直接氣得說不出話來:“公中各處自有人專差,哪裡那麼好讓人貪汙,這銀子自然都是偷了我的。”
賈赦向著賈母躬了躬身:“老太太還是安心養傷吧,等著我再問賴大那個死奴才,問實了會給老太太回話。”說著竟讓人直接將賴嬤嬤跟賴大家的一起帶走,除了那些寶石跟首飾,剩下的東西一點兒也沒給賈母留下。
不說那邊賈母氣得把眼前的東西砸得亂七八糟,這頭張夫人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張來家的幾個好不容易在她臉上見了笑模樣,都上前湊趣,說起明日怎麼給賈璉洗三的事。
張夫人這才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賈赦出去分明是找門路好去告禦狀的,到現在竟歪成了處理榮國府未來最大的
蛀蟲,那他明天究竟能不能見到皇帝?
若是賈赦去見皇帝了,賈璉的洗三禮可就太慘了點兒:正院那邊連賈敏都病了,是一個人也來不了了。而洗三應該收獲最大的穩婆,也在順天府等著判決呢。隻有自己這個親娘,還有幾個得用的奴才一起觀禮,這將來要讓賈璉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全家都不重視他?
“把哥兒抱來我看。”張夫人覺得自己從現在開始應該多跟賈璉相處,這樣哪怕將來自己靈魂被抽離了,那個趙嬤嬤跟賈璉說起,也能讓賈璉知道他曾是有人疼的孩子。
看過孩子,確認了洗三的東西都準備齊了,也沒見到賈赦回來,張夫人隻好讓人給老爺帶話,讓他忙完了務必來正房一趟,自己歪在靠枕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賈赦進屋時,發現張夫人已睡,便想著回書房算了,不想張夫人覺輕,已經聽到動靜醒了過來,見賈赦要往外走,忙道:“老爺且慢。”
“大半夜的還叫我,什麼話不能明天說。”賈赦顯得略的些不耐煩,說出來的話也挺欠揍。張夫人並不在意他的口氣,隻問:“老爺說是要去找人麵聖,可有門路了?”
賈赦聽了向張夫人點了點頭,沒有告訴她自己找的是誰的意思。張夫人覺得跟這個人溝通實在有障礙,隻好再問:“那老爺找的還是忠靖侯嗎,侯爺怎麼說?”話說剛才她忘記關心一下忠靖給沒給賈母回話,也不知說沒說動老禦醫。
賈赦眼神有些不好了:“不是舅舅,這外頭的事兒你不必管,隻管帶好哥兒就成了。”
張夫人氣得想罵人了,什麼叫外頭的事兒我不必管,要不是擔心你讓人打擊得自閉了,我保養身子吃吃喝喝不好嗎?眼睛隻管定定的看著賈赦,就是不說自己會好生帶哥兒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