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薛沛心裡愣症了一下,按說這充當皇帝耳目的事情,法不傳六耳,就算是自己的枕邊人也不應該知道,那薛姨媽又是怎麼知道的?
還有,薛姨媽都知道了,是不是還有彆人知道,至少那個王家是不是知道?王家襲爵的王子勝卻回金陵居住,家主之位倒讓給了王子騰這個次子,裡頭有沒有什麼關聯?
王家若是知道的話……薛沛不敢想下去,再想下去他覺得自己這病怕是治不好了。
就算是自己有修複液在手,可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下一次人家萬一不是用毒而是直接用刀,讓他身首異處,他就是用修複液洗澡也活不過來了。
本來覺得這一世自己穿成男身,還是一具成年的男身,行事應該比做女人的兩世自由些,離生命危險也更遠些,沒想到自己的處境,竟然比前三世加在一起還在危險——前三世他都在榮國府那個圈子裡打轉,不管是皇帝還是他的繼任者,對他的穿越對象都隻是懷疑,要動手也是十幾年之後的事。可是這一世,人家已經向著他下手了!
薛沛更擔心的是自己這一世的命運。
原著裡這一次原主肯定就掛了,薛家也跟著不敗而敗,成為了王家與榮國府的附庸。薛沛有理由相信,原主一倒,群龍無首的薛家,一定成為王家、甄家甚至皇家分而食之的肥肉,分得最多的,說不定就是皇家。
有這樣的懷疑,是基於薛沛幾世來對皇帝的了解——那位可不是什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君子,而是慣於權謀無所不用其極的政客。皇帝即用了薛沛做監視江南官場士紳,
不派個人監視薛沛,那可不是皇帝的風格。
即有人監視薛沛,甄家一而再再而三人從薛家拿銀子,自然也會被皇帝知曉。通過原主的記憶薛沛已經知道,現在大皇子與太子都已經落馬,三、四、五三位皇子角力的時代已經到來。
按著皇帝在兒子間搞平衡的做派,他一定不會看到哪個兒子獨大。看到薛家向甄家也就是四皇子提供大筆的銀子,他能眼看著自己三個兒子之間的平衡被打破?
更重要的是,皇帝會不會覺得,薛沛一再通過甄家送銀子給四皇子,是已經下定決心站隊,要隨著四皇子搏一個從龍之功了。
也就是說,皇帝覺得原主已經背叛了自己!
至於說,皇帝為什麼不把原主叫進京,當著麵問問原主實際情況是不是真和他自己猜測的一樣,那一定是拜薛姨媽所賜:原主替皇帝監視江南官場,說不定已經通過薛姨媽的嘴,成為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因為唯有這樣,才解釋得通為何整個金陵的官員內眷,都對薛姨媽這個皇商太太客氣有加。
人家皇帝是讓你暗中監視,你卻把暗裡的事鬨成公開的秘密,你當皇帝會覺得有必要再把人叫到麵前,聽你滿嘴謊話替自己或是自己身後的主子辯解嗎?
人家皇帝不是不想知道真相,人家是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真相,問都懶得問了。即懶得問,那皇帝也不會再護著薛沛,更不用說薛沛的家眷。所以才會有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進京後隻剩下百萬之富。
千萬彆說百萬的銀子已經不少了,經曆了幾世紅樓的洗禮,薛沛可是知道,彆看百姓一年有個二十來兩銀子就能活的很寬裕,對於嫁個女兒就得十來萬兩的勳貴人家來說,百萬兩銀子並不是多了不得的財富。
彆忘了,薛家與賈家一樣,可都是跟著開國皇帝混出身的人,也是得了紫微舍人的封號的。
對於有人把薛家的先祖紫微舍人,解釋成中書舍人,薛沛是不讚同的——中書舍人是撰擬誥敕的專官,非有文學資望的人不能擔任。
聽了沒,不光得會讀書,還得在讀書人之中有資望。讀書人多驕傲,士、農、工、商國之四維,便是讀書人定下來的規矩,
那樣的人家就算是敗落了,能讓兒孫放棄士這個的身份,去做他們看不起的商人賤業?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薛沛從頭到尾都覺得,開國皇帝是個實誠人,給薛家先祖紫微舍人的封號也很直白,就是取了舍人左右親信跟門客的意思。紫微是什麼?天上有一顆專指皇帝的紫微星,你老薛是我的親信,我是紫微星,你就是紫微舍人了。
這樣薛家曆任皇商,得到皇家的信重,替曆任皇帝擔著監視江南官場,做皇家暗探之事,才能說得通。
可惜呀,這麼說得通的事,就生生讓薛姨媽給搞得不通了。
薛沛深深覺得人家王家養女兒真是不虧,王夫人嫁進榮國府,讓王子騰得了榮國公原來軍中之勢,年紀青青的就升了京營節度副使,直至被皇帝明升暗降做了九省巡檢。薛姨媽嫁進薛家,每年送回京中的節禮加起來,養活兩戶王家人還有餘。
就是娶了王家女兒的人家倒黴了點兒,榮國府讓王夫人給搞的寅吃卯糧,薛家更好了,做了王家與榮國府的附庸還得對人家感恩戴德。
哼哼,薛沛心裡冷笑了兩聲,他哪一世不搞倒兩個皇子,以為他娶了個王家女兒,就想要了他的命,讓薛家成為彆人的附庸,得看看那些人有沒有那個本事。
“老爺,藥好了。”這次到床前給薛沛喂藥的,是個已經做婦人打扮的女子。這女子年紀隻可雙十,眉目很是清秀,薛沛扒拉一下記憶才知道,是甄應嘉送給原主的丫頭,被原主提了姨娘。
所以說原主想不死也難呀。薛沛心裡歎了一聲,對著那個叫媚沁的姨娘擺了擺手:“先放下,太太呢?”
媚沁眼裡就有了潮氣,哀怨又堅強的向著薛沛道:“老爺,這藥涼了便少了藥效,老爺還是先喝了藥吧。等老爺喝了藥,奴婢,奴婢就去請太太。”說完雙眸含情的看著薛沛,裡頭有說不儘的情意與哀怨。
這是不是指責自己薄情的意思?薛沛知道,原主最見不得的就是媚沁這樣白蓮作派,一旦媚沁使出這副我全心為老爺著想,哪怕自己心裡不舒服,隻要老爺高興我也會去做的姿態,對這位姨娘便憐惜得不得了。
隻是現在的薛沛多怕死呀,這可是甄家
送來的丫頭,她端過來的藥薛沛哪裡敢用。強忍著還是咳嗽了一聲:“你且去請太太,一會藥能入口我自會喝。”
媚沁聽了看著薛沛的眼神那叫一個深情款款:“奴婢服侍老爺,這三天奴婢都擔心死了,太太麵前又不敢露出來。好不容易能服侍老爺,哪怕不吃不睡奴婢心裡也是……”說到這兒許是覺得自己唐突了,嬌羞的低下了頭,露出潔白的脖子。
若是原主,一定會被這樣似水柔情感動,可是薛沛卻比見了食人花還害怕:媚沁越是想讓他快些喝藥,他越怕藥裡加了料。
這個薛姨媽也是的,不是已經守了丈夫三天三夜了嗎,怎麼知道丈夫醒了,自己倒跑了?能讓一個生死線上掙紮出一線生機的人覺得感動的,不就是家人在初醒時那一聲問候嗎?
竟把這樣的機會讓給了一個姨娘。
薛沛雖然也沒覺得自己與薛姨媽能培養出什麼感情,可是他現在需要薛姨媽替他把人趕走,好讓人驗一驗這碗藥是不是加了料呀。
見媚沁還不走,薛沛不得不做出生氣之態:“怎麼還不快去。”
媚沁無法,走到門口還向著薛沛回眸:“老爺記得喝藥,可彆失了藥效。”
我謝謝你的關心吧。隻是你這樣的關心,原主或許覺得最難消受美人恩,我卻知道看似無害的白蓮,根子裡全是淤泥。
薛沛不耐煩的向她輕輕擺了下手,他倒是想加大動作顯示自己的怒氣,可惜原身現在氣息虛弱,做不來那麼大幅度的動作。現在薛沛還不敢直接給自己用修複液,生怕讓暗處監視的人發現。
在沒有想好怎麼全身而退前,薛沛不能輕舉妄動。
薛沛在接收原主記憶的過程之中,已經對自己這一世有了初步的規劃,那就是遠離四大家族這個泥沼,遠離奪嫡這個陷坑。他準備自在的種種地,多收集一些糧食物資,等到回到末世的時候,就可以掌握更多的話語權,讓那些人再也不敢把他強塞進穿梭機裡。
想到自己被強行塞到穿梭機裡,薛沛心裡又升起一股火氣,加之原主那份不甘,讓他整個身體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紅色,把剛進屋的薛姨媽嚇了一大跳:“老爺,可是哪裡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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