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一家子連個棲身之處都沒有,不說剛生下來的孩子了,就是上頭的三個男孩與孩子的奶奶,能活到什麼時候都難說。
隻是兩年不與家人見麵,就可以直接拿到十兩銀子,隻用了一
天的時間,陳嬤嬤自己就勸著她男人同意了——有婆婆在家裡給孩子們做口飯吃,她不擔心孩子養不大。
張翠花聽了點點頭,告訴李年等觀察陳嬤嬤一陣子,若是照顧孩子還算儘心,那李年可以每三個月帶著陳嬤嬤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不過這話不許現在就告訴陳嬤嬤。
李年就下之後,張翠花才向他說起自己為什麼突然就搬過來住:“老爺是庶出,就算是病重了也沒有人給請好大夫,我就知道那府裡沒人盼著老爺好了。不得已,才匆匆買了這個宅子以防萬一。本想著還有幾日的時間,誰知道一碗藥下去,老爺竟不明不白的去了。”
“那府裡哪有我一個庶子媳婦說話的地方,自然也找不到人驗驗藥。本想著姑娘總是老爺的血脈,誰知道那家人竟說姑娘是女孩,老爺已經絕後了,連喪也不替老爺治,宗祠也不許老爺入。”
“你想想,老爺還是上了族譜的人呢,他們就敢這樣待他。我跟姑娘要是還呆在那府裡,彆說好日子了,說不定哪日不明不白的就得跟著老爺去了。不為我自己,可憐姑娘才過了百日,總得看著她成人不是。”說著張翠花就滴下淚來。
李年早對張翠花的身份有些懷疑——官宦人家子弟私下裡置宅子的不少,可是一個女人出麵置宅子的不多。現在扯到後院陰私上頭,可不就說的通了?
“那鄰居再問,奴才就說太太本是帶著老爺進京求醫,誰知道老爺去得急,太太一個女流不好自己扶靈回鄉,所以把老爺的靈柩寄存在廟裡了。太太覺得可使得?”李年試探著問。
張翠花唔了一聲,道:“我是個婦道人家,還有三年的孝要守,跟鄰裡往來也是三年之後了。平日裡你自己與鄰居如常往來便好。等著出了孝,再與人交往吧。西城的事兒,聽到什麼想著跟我說一聲。”
李年便明白主子就是還不放心舊家,想知道男主子到底能不能死後得個體麵,說不定更想聽到那家子人是不是會得報應。京裡人最愛說的就是高門的是非,雖然有時傳的慢些,有些事傳的邪乎了些,可是主子想聽,自己多打探些也沒什麼。
等到了晚上,張翠花便讓李年家的將錢老大家
的丫頭叫過來——隻陳嬤嬤一個人服侍不了她們娘兩個——一問名字好懸沒氣樂了,自己這一世也不知道怎麼得罪了老天,處處都要給自己添點堵:錢老大家的丫頭竟叫小翠。
張翠花雖然不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麼可避諱的地方,可是入鄉隨俗的事情不得不做,給小翠改名鳴柳,聽上去就比小翠文雅多了。鳴柳歡喜的謝主子賜名——她聽自己爹媽打聽過,隻有入了主子眼的奴才,主子才會賜名字。現在主子給自己賜了名,就是主子信任自己的意思了吧。
隻有一個丫頭顯然不夠使,張翠花又讓李年家的給李年帶話,命他還得再買上三個丫頭,一個要十歲以上,另外兩個隻要五六歲便好。
李年家的一聽便知,剩下的年紀小的兩個丫頭是給姑娘預備的,應下後向張翠花說起了李年今天打聽到的事:“倒不是奴婢去送信的那一家,是榮國府裡出了個新鮮事兒。聽說昨日老太太那院子起火,大老爺是個孝子,跑去救老太太,誰知道老太太沒事兒,大老爺腿卻讓掉下來的房梁給砸折了。”
什麼?張翠花離開榮國府的時候,賈赦還以一敵二對付賈母與賈政兩個都不落下風呢,怎麼不到一天,他竟成了被砸折腿的那個?
張翠花麵上隻是一笑:“人家國公府邸,就是禦醫也能求來,彆說是砸折了腿,還不是養上幾日便好了。”
李年家的卻搖了搖頭:“太太常日不出門,不知道這京裡誰不說,榮國府的大老爺不得他們老太太喜歡,他的太太又是繼弦,在府裡說不上話,連家都讓兄弟媳婦當了,這請太醫的事兒……”
原來榮國府自以為深宅大院行事,外頭沒有人知道,誰知連東城一日之間都把事情傳遍了。不知道賈母與王夫人知道後,會是個什麼表情呢。
張翠花心裡打起算盤來,自己這一世帶著迎春過日子,平靜倒是平靜了,可是日子一眼看去也太平淡了點兒。為了讓日子不那麼無聊,張翠花可是打算把榮國府當成自己的戲園子的,為了讓戲園子沒那麼容易倒掉,是不是應該再給榮國府裡添點兒料呢?
此事倒是不急,現在榮國府隻敢放出賈赦腿被砸折的風聲,可見賈赦雖
然處於下風,可還沒到完全被壓製的地步,所以賈母等人不敢直接讓賈赦病逝。
這樣也好,傷筋動骨一百天,百日之內賈赦應該死不了,賈母也就不能借著賈赦腿有疾有礙觀瞻的理由,讓賈赦辭爵給賈政騰地方——當今雖然有些忌憚勳貴之家,可是榮國府有著賈代善當年的護駕之功,有著仁慈之名的皇帝,總會給賈赦一個養傷的時間。
賈母等人要是聰明的話,就不會賈赦剛剛傷了就上折子請更替襲爵之人,不然就算是賈政襲了爵,這名聲也不用要了。一向又當又立的賈政,吃相不會這麼難看。
李年家的見自己說完之後,主子久久沒有說話,還當自己說的請太醫之事,讓主子想起男主人也是醫藥不儘心才去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
因此有意補救道:“好在聽說榮國府大老爺的兒子是個好的,本來養在老太太跟前,大老爺這腿一傷,他就搬回大老爺那裡了。所以說這有了孩子,總有個指望不是。”
話是牽強了一點兒,不過勸的意思到了,是讓張翠花看著迎春,彆太難過呢。張翠花承了李年家的這個好意,做一個強笑的表情:“知道了,你說的對,有孩子總有指望。”
李年家的這才把心放下,主子要是打不起精神來過日子,她們這些做奴才的說不定又得被發賣,誰知道還能不能被賣進這樣主子好說話的人家呢?
主子好了,做奴才的才能安穩,已經被發賣過一次的李年家的,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兩口子對張翠花這個主子,算得上儘心。知道張翠花現在住在客棧之內諸事不便,買丫頭也快,修繕房子也儘量加快,沒用一個月,張翠花已經開始收拾行裝,準備搬到自己的宅子裡了。
到門口也沒放炮——現在主子還在喪期呢,就算是遷居也得悄悄的,才是守喪之道。
隔壁的門子見兩輛馬車過來,也上前來幫忙,向李年打聽原由。李年按著與張翠花對好的詞說與門子,算是借他的口傳給左右鄰居。
那門子不過見過張翠花一次,還是張翠花包裹嚴實的一次,哪裡認得出現在被丫頭婆子圍著,一身孝衣的還戴著幃帽通身氣派的太太,就是自己前次見的那
個婆子?遠遠的向張翠花打個千,接了李年一個封賞,便回府向自己主子報信去了。
沒用半個時辰,已經有一個打扮體麵的婆子,帶著禮物來給張翠花請安,被賞了個座後向張翠花說明來意:“我們老爺姓劉,家裡做的是綢緞生意,百綾莊就是我們家的生意。聽說太太正在居喪,我們太太不好來拜,打發我過來給太太請安。”
“我們太太說了,即有緣做了鄰居,便請太太不要客氣,有事情儘管開口。彆的事兒不敢說,太太府裡要用什麼料子,我們太太還是能做主給太太最時新的。”
張翠花自是要謝過劉太太好意,說定自己家日後的衣裳便指望著劉太太,讓那婆子麵上的笑容一點兒也沒落下去。接著便向婆子打聽起自己的右鄰來:
“我新搬來,原來看宅子的老羅頭回金陵去了路上也沒遇見,沒個打聽處。多年來,左右鄰居都生疏了,看那宅子也不小,聽下人說不見什麼人走動。少不得向你這經年的老人問一問。”
那婆子就有些得意:“太太若問旁人,不一定知道端的。也是我們府上幾代都住在這裡,才知道得詳細。咱們這條街上一共三戶人家,太太家居中,咱們家靠裡,外頭這一家說起來還是位皇商。”
沒想到自己身邊又出了位皇商,張翠花做了一副感興趣的樣子:“竟是這樣了不起的人家。”麵上又疑惑起來:“即是皇商,那生意做的應該不小,怎麼竟天天靜悄悄的?”
婆子笑道:“太太有所不知,正因為人家生意做的大,這才不止一處宅子呢。說來太太也該聽過這一家,姓夏,人稱桂花夏家,滿京中的桂花、宮裡的供奉都是他們家。”
桂花夏家?張翠花隻覺得天雷滾滾,幾輩子都沒打過交道的人家,竟然這一世與自己做了鄰居?能養出夏金桂那麼驕縱的女兒,這夏家的人,也不好打交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