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兩眼現在已經烏青,是王子騰在王太醫出門後打的,賈母等王子騰打了三五拳後才開口求情,賈赦則是一聲未勸,賈珠也是視而不見。
“賈存周,我妹妹嫁進賈家,為你生兒育女,管家理事,替老國公守過三年孝期,你竟生生踢折了她的腿,好,你真是個好樣的。”就算是打了賈政,王子騰還是氣憤難平:“說,我妹妹怎麼對不起你,要你如此折辱她,折辱我王家!”
被單方麵毆打的賈政,覺得自己渾身哪哪兒都疼,心裡大罵著匹夫、粗魯,麵上也沒有往日見到王子騰那份心虛:“她哪裡對不起賈家,王大人不妨好生看一看!”說著自己走到賈赦跟前,彎腰從箱子裡拿出幾張票據來,扔到王子騰身上。
王子騰來的路上已經聽賈珠說過了,心裡再氣王夫人不知道收拾乾淨首尾,麵子上也要替王夫人把腰撐住了:“這樣的事兒,哪家主母沒做過,民不舉官不究,我們這樣的人家,還怕有人敢告不成?”
“親家,話不是這樣說的。”賈赦知道賈政就是個慫貨,直接接過王子騰的話:“彆人家主母做或不做我不管,我榮國府的當家太太,卻不能做。榮國府幾代清白名聲,不能毀在你妹子手裡。”
我可去你的吧,你們榮國府有什麼清白名聲。王子騰不屑的看了賈赦一眼:“那也不能亂用私刑。”
“女子以夫為天。”賈赦硬邦邦頂上一句,讓王子騰一時接不上話來。
接下來王子騰與賈赦便唇槍舌戰一場,圍繞著賈政有沒有權利打折王夫人的腿以及王夫人放印子錢是不是真的會危及榮國府存亡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流。
期間王子騰幾次興奮的拉著賈政一起協商,比起與賈赦的交流親切又深刻。賈珠不得不參與其中,幾次在王子騰發言之後,把賈政帶離交流中心。
賈政很是哀怨的看著賈珠,他知道要不是賈珠,他不止是挨王子騰幾拳幾腳的事兒,就是覺得賈珠的反應慢了一點兒,應該在王子騰揮拳之前擋在自己身前。
賈赦卻看的好笑,相信賈珠出手慢是迫不得已,若不是為了不落人話柄,說不定賈珠會跟王子騰一起動手。
有了賈珠要對付的就是賈政這個認知,賈赦決定見好就收:“親家,你彆忘了,這榮國府裡不管有什麼,將來都是璉兒的。而璉兒,也是你王家的女婿。”
王子騰狠狠看了賈赦一眼,他自己知道按常理來說,榮國府的東西會是賈璉的,那卻是幾十年之後的事,於自己現在做的事無補。自己把王熙鳳嫁給賈璉,是為了配合妹妹拿到東西,不是成為把妹妹趕出榮國府的助力。
更重要的是,王熙鳳是自己的侄女不差,賈珠、元春與寶玉也是自己的外甥女。妹妹與自己一向親厚,王熙鳳雖是自己跟前養大的,她爹與自己曾有家主之爭。
誰知道王熙鳳現在與自己的親近,是不是受了王子勝的指使。
“子騰,”賈母終於說話了,不過神態十分萎靡:“政兒雖然不該動手,總是事出有因。這件事一絲也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榮國府就完了,賈政更完了。
王子騰恨的咬牙,他想告訴賈母,管你榮國府完不完,賈政完不完,不是為了那沒到手
的東西,王夫人完不完他都不在乎!
東西還在賈赦手裡,看來不想倚重王熙鳳也得倚重了。王子騰喘一口粗氣,看向賈赦:“難道我妹妹就白受了罪不成?”
賈赦不在意王子騰的眼神如何,輕描淡寫的道:“人是老二打的,日後你們願意怎麼掰扯是你們的事兒。就是你覺得你妹子吃了虧,想現在去見官我也沒意見。”
是了,這才是王子騰最生氣的地方,賈赦在這件事裡清白的跟根洗乾淨的白蘿卜一樣,自己想算帳都找不到他身上——現在不是賈赦求他,而是他得求著賈赦彆把自己妹子做的事泄露出去。
隻是這封口費太貴了,整個榮國府公中的產業,賈政一房一文都得不到!
王子騰最初得到消息時對賈珠有多滿意,現在就有多氣憤,自己妹妹莫不是生了個傻子,竟自己主動代表二房不要家產。他們王家人,怎麼會教出這麼一個跟銀子過不去的笨蛋?
賈珠感受不到王子騰不善的目光,還在那裡義正辭嚴的說著:“我是二房的長子,將來自會奉養父母。”
這個不是自己的外甥,王子騰直接把賈珠列入黑名單,就再也不看他。他知道一旦分家,賈政一房就要搬出榮國府,想從賈赦手裡得到那東西,隻能靠王熙鳳。那就不如傾向著大房些,還能讓賈赦父子明白,自己這個養大王熙鳳的叔叔,對她不比對王夫人差。
兄弟分家,除了各房娘家,舅家也很重要。隻是賈母輩份在那兒擺著,老史侯早已經死了,保齡侯、忠靖侯不過是侄兒輩,到場也沒發表什麼意見,做個見證而已。
賈珍這個族長,卻著實嚇了一跳。自從先太子壞事之後,賈珍便唯賈母馬首是瞻,知道賈母心裡賈政與賈赦兩個人的份量誰輕誰重。現在突然賈政就要被分出府,還是一分家產都不帶的出府,賈珍乾張嘴不知道自己該勸不該勸。
賈母知他心意,向賈珍擺了擺手:“這是他們兄弟兩個商量好的,你且開了祠堂,替他們分派一下吧。珠兒,你跟我來。”
賈珠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賈母,不知道這位已經明顯放棄自己的老太太,怎麼又對自己親近了起來。賈母心裡也是一歎,明白自己前些
日子確實傷了這孩子的心。
可是這是個孝順重情義的好孩子呀。就看剛才他幾次在王子騰與賈政之間周旋,讓賈政少吃了不少的虧,賈母便覺得東西隻有交給賈珠,才不引人耳目,更會完整的轉交到賈政手裡。
“老太太這是何意?”賈珠見賈母帶著自己去了她的私庫,立時明白了她的用意,裝出糊塗的樣子問。
賈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骨氣是好事,可是人的骨氣當不了飯吃。你媳婦現在已經有了身子,將來你還能讓你兒子餓著不成?趁著現在你大伯他們去了祠堂,我這裡有些東西給你。”
拒絕,必須拒絕,義正辭嚴的拒絕。開什麼玩笑,賈珠覺得賈母這是看不起自己——賈母庫房裡的東西,自己什麼時候想取就什麼時候取,想取多少就能取多少,等於就是自己的東西。現在賈母竟拿自己的東西送給自己,是當自己這個主人不存在嗎?
氣憤的拒絕了賈母之後,賈珠趁空便殺了個回馬槍,專挑賈母的金子、銀票跟地契入手,一個卷包會乾淨又利落。
於是第二日賈母想再把東西直接交給賈政的時候,除了整箱的銀子,什麼也找不到了。賈母氣的指著空空如也的箱子,張著嘴想叫、想罵、想叫人查是誰這麼大膽偷了自己的私房,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口斜眼歪的中風了。
身為榮國府的老封君,賈母中風自是大事,新當家的賈赦一問便知道,是賈政與賈母兩個進了賈母的私庫不久,便中風了。
這還了得?繼妻子放印子錢之後,索要老太太私房未果,上手搶奪至老太太氣的中風這口鍋,華麗麗的背到了賈政身上,不管怎麼辯解也沒有用。
正如賈政對賈母的私房心裡有數一樣,賈赦就算不得賈母的心,算一算也能知道賈母的私房,決不會隻有這麼一點兒銀子——雖然民間不許藏金,可是公侯人家總會有些,做了榮國府幾十年當家人的賈母,私房裡一點兒金子沒有不說,地契、銀票也一張不見,說給誰聽誰都不信。
開朝之初流行厚嫁,史家留著的嫁妝單子上寫的清楚,老太太光是嫁妝田便有一千畝,還有幾個嫁妝鋪子,現在這些地契呢?
賈政滿臉無
辜,他也不知道好不好?!
現在滿府最盼著賈母醒來的就是賈政,賈赦卻不肯再讓他出現在賈母麵前——都把老太太氣的中風了,要是老太太醒來看到他,中風嚴重了怎麼辦?
家都已經分完了,又沒有賈母在前頭護著,賈政對上賈赦隻能完敗。
賈珠才不摻和他們兄弟之間的事兒,他對自己從賈母那裡得來的銀票數目十分滿意:上一世本以為將賈母的銀子掏乾淨了,誰知最後賈母還有銀子替賈元春定繡品。所以這一次他搜刮的十分仔細,果然銀票比上一世多了兩成。
至於王夫人那裡,賈珠想到賈璉正帶著人盤帳,嘴角勾了一下,決定自己還是幫她一把——有些應該在公中的東西,還是彆出現在王夫人的私庫裡的好,不然除了放印子錢還做賊,對他自己日後科舉也沒什麼好處不是。
所以在二房搬出榮國府前,賈赦帶著人一樣一樣點算是不是有公中東西之時,一樣也沒有發現。這讓賈赦氣的三屍暴跳卻也無可奈何,隻好放賈政一房走人。
被人抬著出了榮國府側門的王夫人也想跳呀,丫頭們打包的時候她一直盯著,怎麼會沒發現自己私房裡少的,絕不止那些公中的東西!
可是她不敢問、不敢查、甚至連賈政也不敢告訴——自己這位夫主是個什麼樣的人,王夫人心知肚明。一旦知道自己手裡沒了銀子,初一十五自己也該見不到人了吧。
賈寶玉沒有與二房一起搬出榮國府,因為賈母醒來之的後,一直拉著他的手不放,甚至在賈政等人向她拜彆的時候,都沒讓賈寶玉去送一送。
這讓沒有去拜彆賈母的王夫人,心裡對賈母的恨意又多了一重,卻又無可奈何,隻盼著自己的腿儘快養好了,好把賈寶玉接到自己身邊。
二房搬進的宅子,正是那個讓賈政各種不滿的四進宅院,王夫人占了第三進做正房,賈珠與李紈的院子設在第二進,第一進則是賈政與賈珠的外書房。
趙姨娘母子兩個的占了一個第三進的最右側的偏院,賈探春並沒有跟趙姨娘住在一起,而是住在正院的西跨院,說是要就近服侍太太。
賈珠在外書房安頓好後,來見王夫人時正是探春指揮著丫頭
,替王夫人調整屋內擺設的時候,不過幾歲的小丫頭,竟然說的井井有條,讓賈珠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大哥哥。”探春見賈珠進來,上前福了一福:“太太剛歇下,不知這會子……”
“無妨,”賈珠裝麵癱臉:“我們是至親的母子,沒那麼些繁文縟節。”說的探春臉騰的就紅了起來。
這幾日賈珠總出現在人前,身上有沒有臭氣大家一聞便知,身患怪病的說法不攻自破,原本在他院子裡服侍的幾個丫頭,都被留在了榮國府裡,至於怎麼處置,那就是賈赦的事兒了。
所以現在丫頭們對賈珠又殷勤了起來,一個個露頭露臉的希望得他青眼,不管他的眼睛看哪裡,不用開口茶水點心都送到跟前,與探春不叫不動成了鮮明的對比。
探春看向丫頭與賈珠的目光裡,便多了些東西。就算她知道這些東西是不能讓彆人看到的,一個幾歲的小丫頭,又懂什麼遮掩,該看出來的人都看的明白,隻是沒人說破。
王夫人在內室已經聽到了動靜,叫道:“珠兒進來。”
賈珠便向裡行,探春咬了咬下唇,也跟著進了內室,等賈珠給王夫人行禮起身後,已經笑著開言道:“沒想到太太醒的這麼快,剛才大哥哥要進來看太太,我還不讓呢,沒的叫大哥哥覺得我小題大做。”話語裡帶著親昵嬌嗔,讓人覺得要是怪她的話,便是自己小心眼了。
王夫人果然滿臉是笑:“你也是為了我的身子著想,你大哥哥怎麼會怪你。好了,你也累了半天了,快回去歇一會兒吧。”
誰親誰厚,誰遠誰近,隻這幾句話便分的清楚,探春臉上的笑就有些僵,卻還努力維持著,給王夫人與賈珠行過禮後,才慢慢退出去。
“趙姨娘倒養了個精明的女兒。”王夫人等著外頭簾子放下的聲音散了,才冷笑了一聲。
賈珠趁機道:“這次咱們帶出來的奴才不少,不如趁機清一清。太太那東西,也不知道是誰給大老爺的,不把人查出來總讓人心裡不安。”
“珠兒,”王夫人很是欣慰的拍了拍賈珠的手,被他不著痕跡的躲開了,也沒在意,說起自己的懷疑:“那些東西都在我的私庫裡放的隱秘,除了周瑞家的
沒有人知道。可是那幾日周瑞家的一直跟在我身邊,並沒去東大院。”
賈珠搖了搖頭,向王夫人道:“知人知麵難知心,經了我自己的病還有太太的病,我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這話成功的讓王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隻年著賈珠讓他往下說,賈珠也不客氣,覺的還是把王夫人的膀臂都除了的好:“太太覺的隻有周瑞家的知道,焉知彆的奴才自己沒發現?就是周瑞家的,也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太太身邊,晚上還不是回她自己家裡。”
“可是大老爺已經把她跟周瑞兩個都留在府裡了。”
“正是這個才讓人生疑呢。”賈珠引導王夫人:“大老爺是說在周瑞家裡也搜出了些東西,可是太太自想,可曾讓周瑞家的做過那樣的事兒?”
沒有!王夫人十分肯定,自己是看不上那三兩五兩的利息,要做也都是成千上萬兩銀子的進出,賈赦所說百兩十兩的印子錢,自己是沒讓周瑞家的放過的。
就算不是周瑞家的把東西送給賈赦的,她也打著自己的名號,往出放過印子錢,還讓自己替她背了黑鍋。王夫人覺得自己一下子想明白了。
“狗奴才,虧我這樣信任她!”王夫人恨不得活撕了周瑞家的,可是人卻不是她想叫就能叫到跟前的了。
“依你這些奴才該怎麼清?”王夫人覺得現在隻有自己的大兒子可以信任,不自覺的想向他討主意。
賈珠臉上現出一絲冷笑,不是要給你出主意,真當我很想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