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過後便是濃濃的歉疚。
自皇瑪瑪身子不好,他便一顆心儘係在了皇瑪瑪身上,直到眼下他才恍然發覺自己對周圍人實在是忽視太多太多,隻才這一年半載,孩子們竟都大多蛻了稚氣,身量也猛然拔高一大截子了。
尤其是保清,站直了竟比他的個頭還猛些,隻個頭竄了上來肌肉還未跟上,瘦得像是個竹竿子一般直直鏘立著,保成也不遑多讓,比保清矮了大半頭而已,待過二年也該生得如此抖擻英武。
再往下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這三個年紀相近的孩子們也俱長高不少,四阿哥也瘦了身子,沒一點兒從前胖嘟嘟的樣子了,如此更不必說公主們,純禧到年底就該整十七歲了,真叫人不敢想。
康熙爺捏了捏眉心,對著孩子們個個關切的眼神心中愧疚更甚,且給孩子們都賜了座也不由說了幾句心底話去。
“朕躬不逮往時,自太皇太後違和以來,深覺迷憒,極切憂勞,傾聽言旋即遺忘,常形夢寐,奇異甚多,今日若非胤禛點朕一句,朕此一恍惚怕又得虛度半日,將你們晾得這麼久,是朕不慈。”
阿哥公主們豈能受得這句,剛挨著凳兒忙又彈了起來,連道不敢,康熙爺抬抬手止了孩子們勸慰的話去,這些時日他自己如何自己最是清楚,幾次上朝諸位大臣都上表叫他節哀,可節哀又豈能是一句話的事兒。
若非四阿哥此番話又給了他些安慰了希望,怕今兒還迷茫不醒呢。
見孩子們略又惶恐,康熙爺也不再多言,隻管應了四阿哥的話去,攜後宮女眷和阿哥公主們去園子上避暑去,且不說他,這些時日來當真是叫後宮一竿子人忙碌操心頗多,尤其是皇貴妃和玉琭,本就是細瘦的身子,為了他更清減不少,能去園子上鬆快鬆快也好。
定了這心思,康熙爺這便叫下頭人擇了好日子去。
思及純禧年紀不小了,平日裡儘跟著嬤嬤們學難得有上手的機會,這次出行便叫純禧在玉琭身邊幫襯曆練著,待過兩年擇了額駙出宮建府,也不至於手忙腳亂連跟前的事兒也把握不好,生叫人笑話去。
宮中得了萬歲爺的吩咐,即便還未出發心中便隱隱輕快了,甭管是因為什麼,萬歲爺肯去園子上放鬆,大抵就是肯放過了自己,主子心頭舒坦了,做奴才的也不必整日繃著臉做出悲傷的樣子來,連說笑也不敢,險叫人壓抑死。
十日後禦駕出宮,諸阿哥們騎馬左右跟隨,女眷的車駕以太後娘娘為首依著位份高低依次跟上。
一早出門約莫午時便到了暢春園,且都不是頭一次來了,都還依著往年各去各的住處,預備著午時進膳歇息,唯獨康熙爺顧不上回清溪書屋,頂著大太陽直奔春暉堂,去看四阿哥口中的葡萄藤。
邁過門檻兒往西南角一望,康熙爺頓住了足,那兒果真有一棵葡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