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爺一言不發,隻管叫人吵鬨去,事態未明之前他誰也不偏向。
他也並非不惱怒,反而是怒極後鎮定了下來,挨著個兒的將下頭爭論不休的人看過去。
看第一遍時隻覺得吵鬨煩躁,再看則是心驚,他知道下頭的阿哥們都長大成人了,可誰道不知不覺間皇子們的勢力竟發展得這樣大了。
尤其是以索額圖為首的所謂的太子黨,光是人數便占了半壁江山,且還多是位高權重之人,其次便是拱火的,瞧著像是支持大阿哥的人,替四阿哥說話的人也有,隻是不多,尋常也並無同四阿哥示好的跡象,多是中立一派。
起先這些人還能就事論事,而後越說越惱,竟扯起旁的來了,成了太子黨和大阿哥黨的較量,無人記起這事兒還有一位關鍵的連大人未曾上場。
康熙爺心中既是憤怒又覺悲哀,這兩派之爭豈不同當年索額圖和明珠的陣仗一樣,打擊了明珠一黨才幾年,朝中又割據開了,可見索額圖真乃害群之馬,不想法子處置是不成了。
從前他總顧及著太子的臉麵,顧及這同元後的情感,故對赫舍裡氏格外寬容些,然這寬容卻成了縱容,索額圖罪孽尤多,最大的不該便是帶壞了太子,若昭寧信上的消息為真,太子也當真肆意傾軋了朝臣,索額圖身為太子太傅便是最大的罪人!
今日不滿朝臣,明日是不是就不滿他這個做皇帝的了?
試想他若遭遇不測,太子繼位,索額圖把控朝廷左右天子倒也不是不可能的,偏眼下又不是處置索額圖的時機,還得細細圖之才是。
康熙爺思量著,眼眸漸深,他手握天下權柄數十年,早將禦下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眼下動不得索額圖,那就隻有先分了太子的權,索額圖所作的一切無非是為了讓赫舍裡氏一家獨大,而這靠的就是太子。
太子一旦被分權,他又能比其他阿哥們高貴到哪兒去,不過是得了個好名頭罷了。
不過打壓太子也不儘是為了打壓索額圖,就眼下這些個事兒看來,若是真的那麼太子當真是錯得離譜,若是假的也可看出他還尚不能服眾,以至人心晃蕩,自不配有這樣大的權。
想通此事,康熙爺憤怒漸平,眼下還是打仗要緊沒工夫鬥心眼子了,便顧不上叫大阿哥細細的審了,乾脆請連大人到禦前來,當著眾人的麵好好說道說道,如此這般,看誰還有不服!
康熙爺一聲令下,下頭這才安靜不少,一個個屏息靜等,沒一會兒的工夫大阿哥便帶來了一人。
遠看像是哪兒尋來的老牧民,身上的羊皮襖子都包了黑漿,頭發也亂糟糟的像是簾子似的遮住了臉,露出的皮也沁著黑灰,上頭似還有些血跡和傷痕,細瞧連老牧民都算不上了,像是個乞子。
待進了帳子,人還未到酸臭先衝了眾人的腦門子,不少人都露出險惡之色,用袖微微掩住口鼻,康熙爺坐得高些也難以忍受,抬抬指頭叫梁九功撩開簾子通通風去。
“說是傳連大人來禦前,可這哪是連大人,大阿哥莫要糊弄了人,隨便尋個乞子都能汙蔑了太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