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午門到乾清宮這段距離是諸位大人走慣了的,地上幾塊磚屋簷上有多少琉璃瓦都快能數得一清二楚了,可就是在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色中,何大人忽得在冗長的宮道上出了一身冷汗。
夏老大人到底是夏老大人,比他多吃了二十年的鹽,果然是心思通透之人!
怪不得叫他再等一等呢,這深宮漫漫,萬歲爺又是個多疑的,按理說昨兒東宮出了這樣的事,萬歲爺除了叫人安頓了程格格之外,也合該當場處置了太子去。
罰太子也好還是著急忙慌叫人給太子治瘋病也罷,總歸不至於這樣不理不睬的,任由下頭人拿太子的事兒出去說嘴,到底是關乎天家顏麵的,萬歲爺豈能不在乎?
可萬歲爺偏就不在乎了,隻是請德貴妃娘娘著人依著規矩安頓了程格格,安撫了程家而已。
事出反常必有妖,萬歲爺如此舍得太子,必然已然存了廢太子之心,隻單單廢太子恐還不夠,太子倒了還有以赫舍裡氏為首的太子黨呢,除去太子黨,直郡王一派呢?三爺、四爺和其他皇子們的擁躉呢?
皇子們都長大了,心也大了,萬歲爺可還沒老呢,下頭的皇子們存了什麼心思?萬歲爺又打算叫誰來繼承大統,朝中些個要緊位子上的人又要怎麼變動,可全看這幾天了。
此時冒頭的人到底是為君,還是為各自的主子直言,可全在萬歲爺的一念之間了。
再者,臣子打聽宮中的事兒本就不妥,雖消息是有意放出的,可隻一夜便能收到消息做好準備在大殿上唇槍舌戰之人,便是真一心為君,恐也得叫上頭的那位好好忌憚一番了。
何大人心思百轉,越是想那冷汗便越是簌簌的順著胡須往下掉,才走倒半路他貼身的裡衣便濕透了,不敢想自己若是沒聽夏老大人的話,那下場、、、、、、
夏老大人一直注意著何大人了,見人臉色大變心下倒是鬆了口氣,想著何大人這般的不摻和也好,到底是算不得什麼粗中有細的人,城府和手腕都差著謝,不過是有一腔子勇氣罷了,這樣的人哪裡挨得住黨派傾軋。
太子黨便是再失勢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臨了想攀咬幾個人可不是什麼難事,他一把老骨頭折在裡頭便罷了,總要朝廷留幾個忠臣,也算是結個善緣,潤哥兒的仇他還沒報呢!
省得下頭人各懷心思,你試探來我試探去,好沒意思。
康熙爺已然是對太子極為不滿了,他心中對太子所為也大概有數,故聞言也多不追究到底便信了去,種種不仁的表現,都令康熙帝非常氣惱,越發堅定了廢太子的心思。
一旁的侍衛和奴才們淺見,緊忙上前過問,見何大人確臉色煞白大汗淋漓,隻當何大人得了什麼不得了的急病,哪兒敢耽擱,緊忙去替何大人稟了一聲兒,幾個腿腳靈便的便抬著何大人去尋地方歇息了。
他抖著手當著宮裡頭的人咽下三五顆,緩了會子便長舒一口氣,奴才們見狀便沒驚動了太醫,隻叫何大人再躺一躺,眼下已過了進殿的時候了,便叫何大人在此處等著,下了朝才能走。
果然,阿靈阿話音剛落,便有幾位大人同上前一步,有做諫官的,有不是諫官偏要來插一嘴的,你稟完我稟,光是質疑太子之語便說了小半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