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鑽心刺骨的痛莫名地襲上他的全身,如同千萬隻蟻蟲在啃食他的五臟六腑。
男人的雙腿一軟,直接跪地,然後對著空無一人的四周發出痛苦的□□。
救,救命...
到站的提示音跟著響起。
男人的目光慢慢收回,落到沈熙白仍在發紅的耳根處,看著對方依舊害臊的表情,男人似是十分愉悅地輕笑了一聲,然後低沉喑啞道,“走吧,該回家了。”
......
第二章
“小沈,等會兒跟著我出去實地考察個新聞。”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將一疊資料放到沈熙白的桌子上,一邊囑咐道。
沈熙白正在整理資料,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接過對方的文件,點了點頭,應道,“好的,我馬上就來”
“誒,對了,小沈。”中年男人剛走遠沒幾步,突然一下又走了回來,喊了一聲沈熙白。
沈熙白懵了懵,又望向了他,問,“怎麼了,陳哥。”
“我問你,你是不是把房子租在天水灣那塊了。”一向嬉皮笑臉的陳廣州,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表情出奇地嚴肅,看起來與平時的人設十分不符。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點頭,“是,是啊。”
“那我勸你趕緊搬家。”陳廣州皺著眉頭勸誡道。
沈熙白愣了,“怎麼了嗎?”
“虧你還是一名實習記者,你都不看新聞的嗎?你租的那個地段這段時間已經發生了好幾起命案了。”
陳廣州眉頭都皺成了川字,語氣雖然嚴厲,但不難聽出他字裡行間都是對沈熙白的關心。
沈熙白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不由回想起昨天晚上在地鐵的那段午夜驚魂,不由身體都跟著哆嗦了一下。
但一想到自己已經交了半年的房租,不可能說退就退,合同白紙黑字地寫得清清楚楚,他既惶恐又肉疼。
他咬了咬下嘴唇,麵露難色,“我會考慮考慮的。”
陳廣州這才放心離開。
陳廣州一走,沈熙白就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點開某度,直接搜索關鍵詞“天水灣命案”。
果然剛一點開,就跳出了近幾天在天水灣發生的離奇死亡事件。
突然,一則新聞標題吸引了沈熙白的注意。
標題寫著:【據傳曾在“崇淵書院”任職教官的李某今日發現頭身分離,離奇死在家中。】
內容地址正顯示位於天水灣附近。
而沈熙白看到“崇淵書院”四字,落在屏幕上的手指都不由跟著哆嗦了一下。
“崇淵書院”是十多年以前,一家專治網癮少年少女,不良學生的特殊學校。
打著隻要把孩子送進這裡讀書,就能讓孩子擺脫網癮,尊老愛幼,孝順父母長輩,好好學習的幌子。
將這群孩子以犯人的處理方式,斬斷與外界的接觸。
龍鞭,戒尺,電擊,禁閉室......
先摧殘他們的身體,又摧毀他們的精神世界,用暴力製裁,讓這群孩子產生恐懼,被迫屈服。
不過這也隻是冰山一角,據“崇淵書院”曾經的學生爆料,那裡除了這種高強度的體罰,懲戒,精神摧毀,甚至還可能發生性.侵。
他們沒有任何的隱私,就連上廁所都會被監視,更彆說向外麵求救了,那簡直就是做夢。
哪怕隻是少抄了幾行經書,都有可能換來好幾頓毒打,丟進連窗戶都沒有的小黑屋,不給吃喝,跟老鼠蟑螂睡幾天...
甚至就連自殺,都是一種奢侈。
沈熙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跟著豎了起來。
他之所以選擇新聞記者這一行,就是希望可以用自己綿薄的力量揭露更多的社會現實,貼近群眾生活,為底層的人民爭取本就屬於他們的權益。
這是他的初心。
......
拖著一身疲憊,沈熙白從電視台走出來。
現在已經到了晚上十點。
酷暑的夜晚,異常燥熱,
沈熙白抬頭看了看夜晚的天,月亮掛在霧蒙蒙的天上,星辰更是寥寥無幾,周圍除了大樓大廈映射出來的光,月亮的光已經無法再普照大地。
沈熙白卻看得莫名出了神,他明明記得十多年以前的夏天,夜晚的星辰非常多,亮得讓人覺得炫目,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一顆星。
老一輩也總喜歡用,星星代表著死去的親人,會一直守護在家人身邊,這種老套的故事哄騙著小孩。
沈熙白搖了搖頭,歎口氣,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繼續邁步,開始往回家的方向走。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
昨天晚上因為發生那種事,導致他今天一早去坐地鐵時都有些心有餘悸。
可能是被鄰居男猜到了心中所想,今早他一出門就碰上了對方。
男人秉持著不要臉的精神,直接提出送他搭乘地鐵,甚至還雞賊地將他送到了公司樓下。
雖然男人的行為很不要臉,但是不得不承認,也正因如此,才讓沈熙白白天工作的時候,沒有因為那件事受到影響。
現在可好,又是晚上,又是這麼晚,又要獨自一個人去搭地鐵......
沈熙白不免有些落差和後怕。
儘管後怕和心有餘悸都是真的,但若想讓沈熙白不乘坐地鐵回家,那他也絕對做不到。
畢竟地鐵票不知道便宜多少倍,他又隻是個普普通通來大城市拚搏實習的小職員,根本經不起大開銷。
沈熙白這下隻能抱著僥幸,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嘖,小記者,你今天下班還挺早嘛。”男人大腿一跨,從拐角的位置走了出去。
沈熙白一個激靈,手裡仍抱著資料,一臉驚愕地望向了聲源。
男人跟昨天一樣,黑衣黑褲,劉海長到幾乎快要擋住他的眼睛,整個人給人一種不好接近的距離感。
而他那雙如潭般深邃的眸子卻又如豺狼虎豹一般淩冽,像是盯著自己的獵物一樣,十分具有侵占性的落在沈熙白的身上,眼底一片濃鬱的暗色。
男人的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的手指夾著煙,但煙頭並沒有點燃。
沈熙白愣怔,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莫名的,心跳都跟著漏了一拍。
男人直接走到沈熙白麵前,挑了挑眉,“愣著乾嘛,怎麼?不想回去。”
沈熙白屏息凝神,終於反應了過來,仍有些恍惚,“你怎麼在這兒。”
男人插.在口袋裡的那隻手抬起來,直接擼了一把沈熙白的頭發。
男人身上荷爾蒙的味道不要命地往沈熙白的鼻子裡鑽。
但奇怪的是,明明時時刻刻身上都帶著一包煙的男人,身上居然沒有絲毫煙味。
“嘖,”男人努嘴笑了,“我都這麼明顯了,你還看不出來?我來接你回家。”
沈熙白眨了眨眼,猝地,看著男人的笑,心跳又漏了一拍。
“...那你怎麼知道我幾點下班?”沈熙白抿嘴,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他的心口慢慢堆積,像蜂蜜一樣,最終緩緩彙入了他的心田。
男人對著沈熙白的耳朵吹了一口氣,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一直等你,反正你總會下班的。”
男人突然吹氣,嚇得沈熙白趕緊用手捂著耳朵,想要躲開。
男人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人摁住,聲音沙啞道,“你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說完,他將另一隻手上的煙舉起來,解釋道,“你不喜歡,我以後都不會抽的,我不會讓自己身上有你討厭的味道。”
沈熙白一愣,跟男人的眼神緊緊對視,他的兩隻手還抓著自己的耳朵,心弦觸動,耳根處仍然紅得可以滴血。
“...你,你,你難不成在外麵等了好幾個小時了?”沈熙白有些不確定的問出聲。
男人笑而不語。
準確來說,他就沒有離開過沈熙白十米開外的距離。
他找了對方十多年,等了無數個日夜。
這才幾個小時,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
沈熙白默了默,見男人的反應,立馬就意會了對方的意思。
他剛剛也是脫口而出,潛意識都是覺得不可能,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沈熙白低下了頭,抿了一下唇,眼簾都跟著升起了一層水汽。
這還是頭一次......
有人如此待他。
沈熙白的嘴唇開合,輕聲感謝道,“謝謝......”
男人的眼眸濃稠如黑夜,眼底閃過一絲流光,嘴角的弧度再一次向上揚起,但又很快被他收斂住,互相裝作沒聽見似的,微微歪了歪頭,正經著一張臉,“什麼?”
沈熙白真以為對方沒聽見,抿了一下唇,抬眸,認真的看著男人,一臉真誠,提高了自己的聲貝,正色道,“...我說,謝謝你。”
男人這下終於滿意了,嘴角也跟著上揚了幾分。
突然,他的目光挪到了沈熙白手上拿著的資料上,眼底出現了片刻的複雜,但很快斂住。
“你最近也在看這個案子?”
沈熙白“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支支吾吾地接話,“啊,是的。”
他手裡拿著的都是跟“崇淵書院”有關的資料。
男人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用一種輕飄飄的聲音問道,“那你覺得,他們這群人,該死嗎?”
男人的問題像是隨口一問,就好像沒有真的想要從他口裡得到答案的樣子。
沈熙白對這種問題一向謹慎,他作為一名實習記者,職業思維模式下,他看待這些新聞事件需要更為客觀,更為全麵。
尤其是在寫一些新聞評論的時候,他要考慮很多因素,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了解得清清楚楚,才能最終選擇出一個比較認同的觀點。
而,這也僅是觀點之一,甚至同一個觀點在一百個人嘴裡,都可以有一百個不一樣的說辭。
終於,沈熙白沉思了片刻,回答道,“他們到底該不該死,我並不能評論,但是對於那些曾經經曆過這些事情的孩子而言,那絕對是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沈熙白頓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回答過於含糊不清,並不切實際,又補充道,“當然,如果我是受害者,我一定不希望他們活著,哪怕隻是在腦子裡想想,也還是會詛咒他們去死。”
男人的目光收回,輕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可笑的東西,用一副玩世不恭的語氣歎息道,“那我怎麼看到網上到處都是勸這群受害者算了的,說什麼要以德報怨。”
沈熙白皺眉,非常不喜歡這個觀點,解釋道,“道德是用來約束自己的,並不是用來捆綁彆人的,更何況...”
沈熙白抬眸,噌的一下就與男人深沉的眸子對上了眼,嚇得聲音一下子就弱了下來。
見沈熙白噤聲,男人笑了,露出了自己的虎牙,調侃道,“更何況什麼?”
沈熙白被盯得又紅了臉,嚇得立馬資料紙擋住,不敢看男人的眼睛,低著頭小聲補充道,“更何況以德報怨本來就是被世人曲解的意思。”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這才是‘以德報怨’的出處,即便是被稱作聖人的孔子,他也認為,憑什麼我們要原諒傷害過自己的人?”
男人的笑容更燦爛了,“你說得對。”
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