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白試探的摸了摸自己的枕頭下麵,果然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他鬆了一口氣,向護士投入一個感激的目光,說道,“謝謝。”
護士點了一下頭,臨走前給沈熙白又換了一瓶點滴,最後才拿著東西走出去,將空間留給沈熙白自己,出門前,還貼心的將門輕手輕腳的關好。
手機已經關機,沈熙白將屏幕摁亮,重新開機。
“叮叮叮”地幾聲,好幾條短信被發到了他的手機裡。
有楊樂給他報平安和安慰他的消息,也有他的領導讓他安心休息不急著上班的通知,還有幾條不知道哪裡弄來他電話號碼的騷擾信息,賣保險,中獎之類的。
沈熙白剛剛還隱隱有幾分期待的情緒,在他把手機裡受到的每一條短信都翻來覆去看了三遍以後,也跟著慢慢的消失。
一種形容不去的酸楚和惆悵開始入侵他整個意識,心口也酸酸澀澀,有些患得患失。
“怎麼?在想我?嗯?”
毫無征兆的一個聲音響起在沈熙白的耳畔,這突然變出來的聲音,驚得他渾身一陣激靈,心跳都猛地彈了幾下。
但這個聲音,對他而言,簡直是熟悉不過。
沈熙白嘴裡麵想說的話很多,但想問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他又剛剛才從昏睡的狀態中蘇醒,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從何問起。
就跟嗓子眼卡了一根魚刺一樣,他的嘴唇翕動,卻沒憋出一句話,反倒把自己的臉給憋紅了。
緊接著,沈熙白便聽到一聲輕笑,自己的肩膀上突然多了點重量,然後自己旁邊的床單也跟著凹陷下去。
男人的腦袋靠在了他的後頸處,還有一雙手不管不顧的攔住他的腰,將他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晏慕欽用鼻子蹭了蹭沈熙白的耳垂,然後眼見著對方整個耳朵都開始漲紅起來,又忍不住開始湊上去,在他的耳朵親了一口。
沈熙白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想掙脫對方的懷抱,但奈何男人的力氣太大,他使出來的力道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根本撼動不了半分。
“彆動。”晏慕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醇厚冷冽,似乎也隻有他在調戲沈熙白的時候,語氣會變得非常不正經以外,大多數的情況下,他的聲音聽起來都是非常嘶啞,甚至是麻木的。
沈熙白抿唇,嚇得不敢說話,任由男人緊緊地抱著自己。
但他心裡還是有些委屈,以至於他不由得嘟囔出聲,“你就不能變成人嗎?我都看不見你。”
晏慕欽頓了一下,忍不住又開始調侃,“你確定?現在可是在醫院,我要是變成人呢,我可保不準我會做點什麼。”
“......”這是什麼死不要臉的發言。
沈熙白立馬噤聲,心裡麵腹誹得更加厲害。
他眼珠子轉了轉,問道,“那些人怎麼樣了?”
雖然沈熙白沒有明說到底是哪些人,但話裡的意思卻帶有很強的指向性。
沈熙白隻感覺男人冰涼的唇又親了親的耳根處,緊接著又曖昧的對著他的耳尖吹了一口氣,他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一下對方看不見的手。
男人才不急不慢的抱緊他,回答道,“在警局錄筆錄。”
嗯?
這個答案讓他有些意外,沈熙白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
故此,沈熙白不確定的又問,“所以,你,你放過他們了?”
男人又是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低不可聞的回答,“我什麼時候找過他們麻煩?”
沈熙白頓住了,撓了撓頭,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可是...不是已經死了很多人了嗎?”
不僅僅是在彆墅裡,而是從一開始,就發生了無數起跟“崇淵書院”相關的命案。
晏慕欽捏了一把他的臉,聲音不變,“嗯,對。”
沈熙白沒弄懂他的意思,皺著眉頭,狐疑般的又問,“所以這些人...還會死嗎?”
“會不會死...這就不好說了...”他嗤笑一聲,眼底暗芒湧動。
見沈熙白一副不懂的表情,晏慕欽如實道,“從一開始就不是我在殺他們。”
沈熙白瞬間瞪大眼,男人嘴裡說出來的巨大信息量讓他整個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的嘴巴因為驚愕張得就跟個鴨蛋一樣大,男人非常貼心的用手接住他的下巴,然後幫他把下巴接上去。
沈熙白咽了口口水,問,“不是你?那,那還能是誰?”
男人嘴角勾出一抹諷刺的弧度,發出一聲不夾雜感情的冷笑,“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做過的事,犯過的罪,早晚都會找上門,又何須我動手。”
沈熙白實在是聽不懂這麼高深的對話,但他隱隱約約的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驚呼道,“等等,你的意思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還有其他很多的鬼?是這些鬼在報複他們?”
說完,沈熙白的臉色就不對勁了,他以前一直是一個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者,什麼鬼啊神的,他根本不信。
因為他覺得,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鬼,這個世界都運轉了這麼多年,那死人這麼多,鬼得有多少?
哪裡還有那麼多的空間供他們躲藏?人類又怎麼會一直瞞在鼓裡不知道?
沒想到啊沒想到...
現在一經證實,沈熙白又開始忍不住思維擴散。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鬼?那豈不是世界各個角落裡都有鬼?他該不會每次上個廁所都被鬼盯著吧?不會他每天的一舉一動都被這群鬼看在眼裡吧?
等等,如果真是這樣,這個房間裡除了晏慕欽,不會還有其他鬼吧?
越想,沈熙白的臉色就越差,眼珠子在房間裡不停的轉來轉去,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上一樣,表情十分古怪。
晏慕欽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看著他的小表情,反倒是輕笑一聲,忍不住上手在他的臉上捏了一把,反複把玩。
他大抵猜得到沈熙白在想些什麼。
“放心,除了我,沒有彆人。”晏慕欽耐心的開始解釋。
見沈熙白不信,他開始耐心解釋。
“人死了,就真的沒了,也會徹底消失。但若該人在死前擁有強大的怨氣,他們的怨氣是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失的,這股怨氣會到處飄蕩,直到找到自己的仇人以後,他們就附身在仇人的命格裡,影響他一生的氣運。”
“這些怨氣有大有小,就像是詛咒一樣,糾纏不休...怨氣小一點,可能也就是日常會摔跤,倒點小黴。但再大一點,有一些人會一輩子久病纏身,深受疾病的折磨,永遠賺不到錢,為生活奔波...”
“當然,還有一些人則會像你說一樣,死於非命。他們的死亡原因千奇百怪,但,找不到凶手。”
沈熙白聽得一愣一愣的,唬住以後,半天沒吭聲。
晏慕欽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倒上水,遞給沈熙白潤喉。
“那些人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們所犯下的罪孽過於深重,他們身上累積的怨氣已經嚴重影響了他們的命格,所以根本不需要誰動手,他們也一定會死於非命,也許再過段時間,就會有新聞報道出來他們的意外死因,熱度也會跟著降下去。”
沈熙白咬住下唇,表情有些緊張,“那,張倉鷹呢?”
晏慕欽的眼睛閃過一抹暗芒。
雲淡風輕的說道,“他呀...擦.槍.起火,引火上身,自焚而已。”
說完,晏慕欽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沈熙白猶豫了一瞬,抿了抿唇,眼珠子都有些慌亂的眨了眨,最後還是問出了自己想問很久的那個問題。
“慕欽。”
“嗯?”男人悶悶的應聲。
“你,你到底是怎麼死的?”
沈熙白的問題剛一問出來,他就明顯感覺到抱住自/-首發/己的這人,手上的力氣有些加大,像是很害怕自己從他的懷裡掙脫一樣,緊緊地摟抱住他。
沈熙白對晏慕欽一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但他又不知道這種若有似無的熟悉究竟從何而來。
“已經不重要了。”晏慕欽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虛無縹緲的避重就輕之感。
語氣裡也沒有夾雜太多的情緒。
“...那你的仇人呢?”終於,沈熙白艱難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晏慕欽笑了笑,眼底微微犯冷,像是在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終於,他還是如實的回答,“都死了。”
“...那你,死了多少年?”不知道為什麼,沈熙白下意識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甚至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莫名的,他的眼眶也有些濕潤,就好像是受了什麼太大的委屈一樣,心口有些控製不住的生疼。
這種痛不是那種利器所致帶來的神經性的痛,而是他主觀意識,因為情緒的刺激所致,甚至讓他有點呼吸不過來的痛。
這讓他非常非常不舒服。
沈熙白抓住了落在自己腰部的手,忍不住將其攥在自己的手心裡,像是想要傳遞某種情感。
下一秒,他的手反被對方握住,捧在了手心裡。
“十二年。”晏慕欽將沈熙白的手舉起來,不帶絲毫色.欲之意的親了親,動作極為虔誠。
“十二年...”沈熙白喃喃出聲,鼻頭一酸。
晏慕欽把臉埋進沈熙白的脖頸蹭了蹭,將人摟緊。
他死了十二年,等了十二年,找了一個人整整十二年。
不過...
晏慕欽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他最終還是找到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