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的火車車廂, 跟後世的相比較起來, 有著相當大的區彆。
座椅都是綠皮的, 一張座椅可以容納兩個乘客,所有的座椅都朝著同一個方向。
不像後世,火車裡的座椅都是兩兩相對的,中間還有一張小桌子。
在這個時候, 普通人如果要坐火車, 隻能買到硬座的火車票。當遇到乘客太多的時候, 就隻剩下站票了。
至於臥鋪, 那是給高級乾部們準備的, 一般人都買不到臥鋪票。
李蓁蓁暗自慶幸, 幸虧知青們是有座位的。
不然的話,以這時候的火車速度, 還沒有到後世全麵提速的時代, 一路南下到達廣州, 需要三天兩夜的時間,一共要花費好幾十個小時呢。
如果沒有坐票, 隻有站票的話,這樣一路站下來,可就遭老罪了。
可能是李蓁蓁趕在過年前出發, 出京的人比較少, 所以, 火車上的乘客還不算特彆多, 基本上人人都有座位。
但是, 乘客們攜帶的行李卻不少,一個個都大包小包的,一上來就把行李架都給放滿了。
再多出來的行李,就隻能塞進座位底下了,可以說是到處都塞得滿滿當當的。
李蓁蓁因為有空間,可以用來存放行李。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她也隨身帶著兩個蛇皮袋的行李,裡麵裝的都是比較輕的東西。
她找到了座位之後,就趕緊把行李也放到了行李架上,這才坐了下來。
李蓁蓁很快就發現,這節車廂裡麵的乘客,大部分都跟她一樣,也是上山下鄉的知青。
因為京城裡的知青去上山下鄉的時候,知青辦是安排了帶隊老師的,此時他也在這節車廂裡麵。
李蓁蓁剛一坐下來,帶隊老師就走過來,拿出一個小本子讓她簽到。
又過了一會兒,乘客們終於都到齊了,火車也緩緩地開動起來。
六十年代的人是很有娛樂精神的。
火車剛開動沒多久,帶隊老師就站了起來,走到過道的中間,伸出雙手,響亮地拍了幾下,朗聲說道:
“同誌們,我們都是從京城出來的知青,這個,相逢即是有緣呐,現在由我來點名,叫到的人就自己站起來,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再給大家表演一個才藝,大家說好不好?”
話音剛落下,車廂裡的知青們情緒就被調動起來了,一個個都拉長了聲音喊:“好……”
接下來,帶隊老師就一個個點名。
被點到名字的知青也不害羞,站起來介紹完自己,就表演起了節目。
還真彆說,許多知青真的是多才多藝呢。
有的會唱歌,有的會講笑話,還有的會表演相聲。
輪到李蓁蓁這裡,她落落大方地站起來說:“同誌們,你們好!我叫李蓁蓁,今年13歲,要到粵省去當知青。我沒有什麼才藝,就給大家唱一首歌吧。”
說完,清了清嗓子,就唱了起來:“深夜花園裡,四處靜悄悄,隻有風兒在輕輕唱……”
李蓁蓁的聲音很甜美,又富有磁性,唱起這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真的是悠揚婉轉,非常好聽。
車廂裡的知青們聽得陶醉,紛紛安靜了下來,沉浸在李蓁蓁迷人的歌聲裡。
等李蓁蓁一曲終了,知青們還沉浸在剛才的歌聲中,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帶頭鼓起了掌,大家這才如夢初醒,紛紛鼓起掌來,大聲叫好。
“唱得真好聽!”
“是啊,唱得真好!”
“真厲害呀!李蓁蓁,你是我們這群知青當中,年齡最小的吧?”
“再唱一個!”
“對,李蓁蓁,再唱一個吧!”
李蓁蓁沒有想到大家會這麼熱情。
她不是一個愛出風頭的人,有點不知所措地擺了擺手,剛想組織語言來婉拒。
就在這時,坐在她前排的一個女知青,名字叫做趙紅娟的,猛地站起身,對著知青們大聲說道:
“同誌們,你們千萬不要被李蓁蓁給騙了!她可是資本家的女兒,是一個壞分子!”
這話實在是太掃興了,知青們的起哄聲頓時戛然而止。
趙紅娟顯然很滿意這個效果,轉過頭來,朝李蓁蓁翻了一個大白眼,還很得意地笑了起來。
李蓁蓁不慌不忙地,淡淡地睨著她:“哦?你認識我嗎?”
說完不等趙紅娟的回答,也翻了一個大白眼,冷聲說道:“我可不認識你!”
趙紅娟覺得自己被鄙視了,義憤填膺地說:“你!你還不承認!”
李蓁蓁笑了起來:“我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我就是資本家的女兒。怎麼了?資本家的女兒就不能當知青了嗎?我可是響應了偉大毛-主-席的號召,來當知青的!毛-主-席都沒有說我不能當知青,你憑什麼資格說我!”
被李蓁蓁這麼拿大道理一壓,趙紅娟頓時啞口無言了。
她總不能說自己比毛-主-席還要厲害吧。
看趙紅娟不再說話,李蓁蓁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
李蓁蓁雖然不知道趙紅娟是怎麼認識她,並且知道她的家庭成分的。
她已經決定了,隻要這個趙紅娟不來繼續招惹她,她也就當趙紅娟是空氣。
但是,如果趙紅娟以為她是個軟柿子,敢來欺負她,那就彆怪她不客氣了。
李蓁蓁並不擔心自己的家庭成分被彆人知道了。
這個時候雖然已經有了一些苗頭,但是還沒真正到階級對立的時候,所以李蓁蓁並不害怕。
她掃視了一下四周的知青們,見他們並沒有被趙紅娟的話所煽動,心裡就更加放心了。
其實,知青們隻是同路而已,才會一起搭上同一輛火車,他們的目的地卻是不同的,等下了火車之後,就要各奔東西了,誰還會去管彆人是什麼身份。
現在大家既然有緣分,能夠聚集到了一起,那就應該及時行樂,做點開心的事情,何必像一隻鬥雞一樣,逮住彆人就是一頓亂啄。
因此,知青們看著趙紅娟,就好像看見了一鍋粥裡的一粒老鼠屎,心裡可膈應了。
他們都在心裡暗暗決定,不能跟這個趙紅娟深交,這樣的人不修口德,遲早會給自己惹來麻煩的。
帶隊老師見多識廣,像趙紅娟這樣愛挑事的知青,他以前見得多了。
現在看到場麵冷了下來,帶隊老師又站了出來,岔開話題說:
“哎呀,大家都是好同誌,可不要傷了和氣。那個,我們繼續,繼續。我看看,下一個輪到誰了?沈保軍,到你了。”
被點到名的知青也很配合,站起來嬉皮笑臉地介紹完自己,又給大家表演了一段拿手的才藝,很快就把車廂裡的氣氛再次炒熱了。
趙紅娟看到沒有人願意理睬她,頓時沉下臉來,一副憤憤的樣子。
試問,誰會喜歡刺頭呢?
就連跟她坐在一起的另一個女知青,都不願意再跟她說話了。
在知青們一路的歡聲笑語中,很快就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
李蓁蓁發現,很多知青都給自己準備了乾糧,這時候正把乾糧拿出來,搭配著熱水乾嚼呢。
但也有一些知青,選擇到火車上的餐廳去買吃的。
這時候的火車上,是有廚房的,裡麵還專門雇了大師傅做飯,飯菜都是現做的,可熱乎了。
最重要的是,在火車上賣的飯菜,是不需要用到糧票、油票和肉票的。
李蓁蓁也準備了一些乾糧,但是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她當然是選擇熱乎的飯菜了。
她帶上自己的飯盒,跟著那些知青一起走出了車廂,來到了火車上的餐廳。
餐廳這會兒正是人多的時候,一進去,就能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
李蓁蓁本來以為,餐廳裡會有座位,供給乘客們坐著吃飯。
沒想到進去一看才發現根本沒有。
這裡隻是一節小小的車廂,讓乘客們排隊買吃的,等買完了之後,還得回到自己的車廂裡去吃。
李蓁蓁跟著大家一起排隊,隻花了分錢,就給自己買到了一份香噴噴的肉絲炒麵,分量還特彆多,一點兒都沒有偷工減料。
李蓁蓁非常滿意,決定這幾天的夥食,就都來這裡買現成的好了。
等李蓁蓁端著飯盒,走回自己的車廂裡,趙紅娟看見了,頓時心裡一陣嫉妒。
趙紅娟覺得自己隻能啃難吃的乾糧,但是李蓁蓁卻能吃上現做的飯菜,心裡就很不忿,忍不住就要說酸話:
“哼!果然是資本家的女兒!作風真是奢侈!我們這麼多人都沒能吃得上飯呢!你這麼有錢,怎麼不請客啊!”
李蓁蓁看見趙紅娟又出來蹦躂,心裡真是煩透了,諷刺地說:
“你想讓我請誰?請你麼?嗬嗬,資本家的飯菜,你敢吃嗎?”
看到趙紅娟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李蓁蓁心裡暗暗冷笑,麵上卻嚴肅起來,一本正經地說:
“毛-主-席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我看你趙紅娟同誌,應該好好地學習一下!”
趙紅娟這人吧,嘴巴很賤,但又偏偏沒有急智,對上伶牙俐齒的李蓁蓁,瞬間就敗下陣來,再次被李蓁蓁說得啞口無言。
李蓁蓁可不想再縱容她,走到她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冷冷地說:“趙紅娟,我警告你,彆再來招惹我!否則,哼哼!”
說完,像看死人一樣地,盯著趙紅娟的眼睛。
被李蓁蓁這麼一看,趙紅娟頓時有一種被野獸盯上了的感覺,全身都毛骨悚然起來,當下動了動嘴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蓁蓁又惡狠狠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吃午飯。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蓁蓁的警告起了作用,在接下來的旅程中,這個趙紅娟再也沒有來招惹李蓁蓁。
到了第二天上午,趙紅娟就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下了火車,從此消失在了李蓁蓁的麵前。
也有一批知青,是跟趙紅娟一起的,他們都同時下了火車。
走了這一批人,又上來了另外一批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