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蓁恨死這些人了。
她往四周掃了一眼, 抓起牆邊的掃帚,對著李丙子兩人揮舞起來。
“滾!給我滾!滾出去!”
李丙子和趙春花沒想到李蓁蓁這麼猛,像瘋了一樣,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連忙躲避,很快就被趕出正房。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居然還不肯走。
李丙子在院子裡四處躲避, 趙春花竟然趁此機會跑進廚房!
很快, 趙春花就提著幾袋李蓁蓁剛買的糧食出來了。
“都是一家人,嬸子就不跟你計較了。你們就兩個人,也吃不了多少糧食,這些我就拿回家裡去,家裡正鬨糧荒呢。”
“給我放下!”
李蓁蓁氣笑了, 見過無恥的, 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你放不放?不放是吧, 那好!”
她氣沉丹田, 放聲大喊:“抓賊啊!抓賊啊!著火啦!殺人啦!”
李蓁蓁的喊叫聲, 就像一聲驚雷, 瞬間把左鄰右舍驚動起來,胡同裡很快傳來鼎沸的人聲。
李丙子和趙春花見勢不妙,奪門而出, 手裡還提著糧袋子, 剛走到門口就被人攔截下來, 人贓俱獲!
“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跑到剪子胡同來殺人放火!”
“不不, 彆打彆打,我們沒有!”
“手裡提的是什麼?呸!居然還敢搶劫!”
“打死他們!”“打!”“打死壞分子!”
“冤枉啊!我們沒殺人放火,也沒搶劫!我們是來走親戚的!真的,李秉文,李蓁蓁!”
這時候,街坊們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剛才聽到著火,這會也沒見哪裡著火了,難道打錯人了?
“真的,我們就是來走親戚的,李秉文就住在這裡,他生病了,我們是來看望他的!”
“不會真是誤會吧,我昨天聽街道辦的伍大媽說,那個掃大街的李秉文好像是生了什麼了不得的病,叫什麼,唉……瞧我這記性。”
“對,我也聽說了。”
“你們真是冤枉好人了,我們沒乾壞事。”
“那剛才是誰在喊?”“對啊,我也聽到了。”
李蓁蓁躲在大門背後,看到形勢急轉直下,知道自己必須出麵了。
“各位叔叔阿姨,剛才這兩個人跑來我家,搶了糧食就跑,我不認識他們!”
李丙子頓時急了,“大侄女,你怎麼睜眼說瞎話呢,我是你丙子叔!”
趙春花也急了,“就是,我們真是親戚。”
李蓁蓁嗤笑:“哪家親戚像你們一樣,不打招呼就把家裡的口糧都搶走了?這不是賊是什麼!你們手上拿的袋子,上麵還有我畫的記號,這就是賊贓!”
“好啊,居然還敢騙我們,把他們抓起來!打!”
趙春花混亂了,怎麼就變成賊了,張口就喊:“怎麼沒打招呼,你爸爸不就被我們氣得吐血了嗎?”
話一出口,看見李蓁蓁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壞了,急忙補救。
“說錯了,不是我們氣的,李秉文就要死了,我們讓他把房子過給我們,誰知道說著說著他自己就吐血了,我們真是冤枉的。”
李蓁蓁眼裡噙著淚,可憐兮兮地說:“叔叔阿姨們,你們家裡有這樣的親戚嗎?說是來看病,把我家的口糧都搶了,一粒也沒剩下,讓我和我爸爸吃什麼!我家的房子跟他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過給他們!他們一進來,就想搶我家的房子,把我爸爸氣得吐血還不夠,還搶了我家的糧食,就是想生生餓死我爸爸!”
李丙子急紅了眼:“小賤人,你胡說!我跟你爸是親戚,你爸死了,遺產當然是我的,現在隻不過提前拿了點糧食而已,你個丫頭片子,以後還得靠我們,等你爸死了,看我怎麼治你,我……”
聽到這裡,鄰居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跟李秉文做了這麼多年鄰居,有些人當年還在李秉文家裡做過工,怎麼就不知道他有一個這樣的親戚。恐怕就是聽說李秉文快死了,上門來打秋風的,居然還敢欺負人家的女兒!
看到李蓁蓁可憐的樣子,領居們瞬間正義感爆棚。
住在隔壁的老申冷笑一聲:“哼!你算哪門子親戚,還遺產都是你的,你的臉真大,比天-安-門還大!人家老李自己有女兒,哪裡輪得到你來繼承遺產!還敢搶人家的糧食,當我們剪子胡同的人都是死的嗎!”
不錯不錯,申老頭很有鬥爭經驗嘛,一句話就把所有剪子胡同的人都給代表了。
人人心裡都有一杆秤。
李秉文雖是“資本家”,大家平日裡不敢走太近,但是很多人以前受過李家的恩惠,現在李家都讓人欺負到家裡來了,人都同情弱者,他們當然要幫忙說兩句。
“就是就是,我認識李秉文三十多年了,從來沒聽過有你這麼個親戚。”
“誰家裡有這樣的親戚,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
“抓住他們,把他們送到公安局!”
李丙子和趙春花被眾人推來推去,冷汗都下來了,直到此時才舍得把糧食袋子放下來,嘴裡不住求饒。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糧食還給你們,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讓你走了嗎?啊?這裡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突然,“彆跑!”“快!抓住他們!彆讓他們跑了!”
原來,李丙子和趙春花看事情不能善了,再待下去恐怕還要受皮肉之苦,下定決心,找準一個方向,埋頭就跑,還真讓他們突破人群的包圍,一瞬間跑出去老遠。
人群裡一些熱血少年看見了,還追了幾步,一邊追一邊喊:“滾,滾得遠遠的,不然見你們一次,就打你們一次,哈哈哈哈哈……”
李蓁蓁親眼目睹了鄰居們的彪悍,心裡直感慨,六十年代好,誰要是陷入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誰就是自絕於人民!
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又有點想哭。
這六十年代的人,真可愛!
街道辦的人也上門了,正是那個精明能乾的劉大嬸。
大概是因為街道辦的人泄露了李秉文的病情,才給李家惹來了李丙子這個麻煩。
劉大嬸聽到風言風語,心裡有些愧疚。雖然大嘴巴的人不是她,但誰讓她是精明能乾的人呢,所以親自送來了李秉文的工資,看望了李秉文,又給了李蓁蓁一張2兩的紅糖票。
這2兩紅糖票,可是她自己出的,找了供銷社上班的親戚才拿到手的,很不容易。
對於這些人,李蓁蓁心裡是非常感激的。
他們能拿來送人的東西雖然不多,但真的是從自己嘴裡省下來的,禮輕情意重。李蓁蓁都一一上門感謝了。
隔壁老申家裡,剛送走李蓁蓁,申老太不解地看著申老頭:“老頭子,你不是說不要跟隔壁的李秉文交往嗎?怎麼還給他家送饅頭?”
“你懂什麼,他是資本家,誰敢跟他交往。隻不過他爹對我有恩,當年要不是他家給我飯吃,我早就餓死了。”
“我聽街道辦的人說,那是資本家的小恩小惠,是為了剝削……”
“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這世道就這樣。”
“我是不懂,你既然要報恩,當年為什麼看著他家的大小子大姐兒餓死?”
“你胡說什麼,當年要不是有我侄子幫忙,我們家也得餓死人,難道讓我去接濟彆人,看著自家人餓死不成,你這胳膊往外拐的老婆子。”
“你個死老頭子,敢罵我!不過,你倒是說說,這以後我是不是要換個態度對待李蓁蓁,你知道的,以前她從咱們家門前經過的時候,我還在她背後呸過她。”
“換什麼換,彆忘了她家可是資本家!”
這些李蓁蓁都不知道,她很快活地準備去拿量身定做的衣服了。
李蓁蓁拿著小票去了裁縫店,店裡依舊是那兩個人。老師傅老神在在地坐著,學徒小關很是殷勤地,把做好的新衣服和新鋪蓋拿來給她,還問她要不要試穿,有不合適的地方可以改。
李蓁蓁有點受寵若驚,仿佛又看到前世服裝店裡的店員,她穿越到這裡,第一次碰到這麼熱情的售貨員,居然還管售後服務。
裁縫店裡就有更衣室,李蓁蓁從裡麵換好衣服出來,小關簡直看直了眼。
小關眼裡的李蓁蓁,胸前垂著兩條大辮子,小臉蛋白生生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嘴角噙著一抹笑,說不出的好看。穿著筆挺的綠軍裝,顯得更加嬌俏。
李蓁蓁美滋滋的,剛才在更衣室裡已經仔細檢查過了,這套軍裝的做工真是絕了。
拿在手裡,就能感覺出加了很厚很厚的棉花,但是穿在身上卻一點兒不顯得臃腫。不僅不臃腫,還格外挺括,就像真正的軍裝那樣。
每一個小細節都處理得非常好,沒有一絲線頭,針腳分外細密紮實,幾乎看不出來。
領子裡應該是加了硬塑料片,非常有型。就連扣子都用同色的布料仔細包了,看上去更加和諧。
更讓李蓁蓁驚喜的是,她並沒有專門交代要做得合身,因為彆人的衣服都是很寬大的,根本沒有腰身可言,她也就不敢跟裁縫師傅提要求。
沒想到,這套衣服卻非常合身,冬天裡麵再穿上毛衣,就剛剛好。
不僅如此,還用同樣的布料包了硬塑料片,做成腰帶,隻要把腰帶一係上,一個漂亮又神氣的女兵形象就出來了。
李蓁蓁非常滿意,對著鏡子左照右照。
這做工精致極了,咱今天也體會了一把高級定製的快樂,這15塊錢花得值!
李蓁蓁:“師傅,您怎麼知道我想做得合身的?”
老師傅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說:“軍裝嘛,當然要合身了。”
小關在旁邊驕傲地豎起大拇指,“姑娘,你這軍裝做得可費老鼻子功夫了,是我師傅親自動手做的!”又轉過頭對著老師傅說:“師傅啊,您這手藝什麼時候教會給我?”
老師傅笑罵:“等你什麼時候學會吃層勢了,我就教你做。”一句話就讓小關閉上了嘴巴。
李蓁蓁雖然聽不懂,但是看著有趣,在旁邊嗬嗬地笑出聲。
這時候,從門口快步走進來一個中年大媽,圍著李蓁蓁轉了一圈,開口讚歎。
“姑娘,您是軍人吧?我剛才在外麵就看見了,哎喲媽呀,您穿這身老漂亮啦!嘖嘖,真氣派!真精神!您是文藝兵吧?我閨女也想當文藝兵,可惜征兵不要她,這會兒正在家裡哭著呢。您可老出息了……”
李蓁蓁尷尬地擺擺手,“大娘,您誤會了,我不是文藝兵,這是老師傅剛給我做的新衣服。”
大媽很明顯一愣,“哦,你不是文藝兵?那你咋穿這身衣服呢?”
這大媽真現實,剛才還“您”“您”地叫,現在就變成“你”了。
李蓁蓁斜著眼睛,“大娘,你眼睛沒花吧,我這不是軍裝,是仿製的,喏,師傅就在那裡,有什麼問題你去問他吧。”
大媽訕訕地,“彆介啊,姑娘,您跟我說說,您這衣料是在哪裡買的?您不知道,我家那閨女喲,愁死人,我要是也給她做上這麼一身衣服,她準高興起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李蓁蓁也不氣了,和氣地說:“大娘,就在這條街上麵的供銷社買的,上海來的哢嘰布,棉花也在那裡買。”
大媽點了點頭,“剛好我家裡還有些布票,不行,我得趕緊買去,到時候還得來這裡定做,我自己可沒這手藝。”
李蓁蓁沒想到的是,自己無意間還引領了潮流。
自從大媽給她家閨女做了仿製軍裝,她閨女果然高興了,成日裡穿著它招搖過市,大姑娘小媳婦們看見了,紛紛效仿,一時間,滿城儘穿綠軍裝,不愛紅妝愛武裝!
這會兒,李蓁蓁又一一檢查過其他幾件衣服和床上用品,都沒有問題。因為不舍得脫下軍裝,乾脆把自己的舊衣服也裝起來,一起拎著出了門。
李蓁蓁已經計劃好了,回家就讓李秉文換上新衣服,再從空間裡拿出被芯,套上新做的被單,也給李秉文都用上。
至於她自己,在家裡穿著倒沒事,出了家門還是穿以前的破衣服,不然要是給鄰居們看見了,難免遭人口舌。
還記得那個穿燕子領列寧裝的女售貨員麼?
上次李蓁蓁去她那裡買糕點,差點沒被她趕出去。
這次李蓁蓁穿著一身嶄新的綠軍裝進門,這個燕子領可熱情了,不僅親自陪同,還給一一介紹,要不是有規定,估計她還肯讓李蓁蓁試吃,等李蓁蓁買完東西,還親自送到店門外!把李蓁蓁弄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李蓁蓁在城西市場逗留了好一會兒,把好些店裡頭平時看不著摸不著的東西,都給看了一遍摸了一遍,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當然,到家之前,李蓁蓁早就進空間裡麵,把身上的衣服換回原來的,手裡隻提著兩包點心,興致勃勃地想回家跟父親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