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她醒過一回,對方補了一刀,直接讓她沉睡到現在。
四周死一般寂靜,“有人嗎?”
空曠的房子裡回聲來回撞擊牆麵,屋內唯一的光線來自足有五米餘高的窗格,淺淡的月光不肯降低身姿。
無人回應。
眼睛逐漸適應周圍黑暗環境,借著微弱的視力,窸窣聲在黑暗裡響起,小手抓到一根繩子,繩子連接布袋。
摸黑解開布袋,裡麵是肉乾和蒜。
沒有饑不擇食,腦海裡浮現黑狗營救她的畫麵,又聯想到這破天荒的肉乾及當下處境——妙不可言。
俞榮兒摸索出肉乾,小口啃食。
嗓子眼發乾,哪怕肉乾滋味醇厚,咀嚼吞咽的不易也降低了食物的美味。
吃了一半肉乾,俞榮兒停止進食,將布袋藏好。
怕嗎?
俞榮兒閉上眼睛。
屋外有小獸穿行草叢的摩擦聲,天地間的聲音從未如此純粹。
不能怕。
大腦不自覺分析白日情況,俞榮兒靠牆蜷縮,掌心感受摔倒時膝蓋的擦傷,靜候天明。
…………
“你這人有意思,頭一回有欠錢的三天兩頭向我們打電話,還從申城打,到底是玩過大錢的,電話費都是毛毛雨……
“你兒子沒事,我們還不至於對小孩下手……你女人倒是很漂亮,我都製止好幾個手下不要亂來,浪費多少掙錢的時間,利息得漲……
“說了,你兒子沒事,吃好喝好,還有動畫片看——呸,有時間跟我墨跡,早點把錢湊齊!
“……想讓兒子女人接電話?真當我是慈善家?拿錢來吧!”
電話被單方麵掛掉。
“一塊三毛。”小賣部老板瞅一眼表,不假思索給出電話費。
“來包煙。”
“紅塔山還是大重九?”掂量客人電話費,老板毫不猶豫亮出店裡的好貨。
“隨便。”
“四塊三,你給四塊錢就行了。”老板樂嗬嗬捏鎖開櫃拿出好煙,甚至好心情抹掉零頭。
“你心情很好?”客人的語氣冷冰冰,眼神陰鬱。
老板臉上笑容收斂,拿煙的手一頓,“這——”他要怎麼回答!
好在不用老板回答,煙和人走了,錢留在桌上。
“怪人。”確定人走遠,老板啐了一口,那三毛就應該收。
…………
翌日。
許可欽買了水和食物,坐上公交車兜兜轉轉,又走過臭氣熏天的垃圾山,最後抵達一處荒廢的廠房。
廠房雖然荒廢,但大門依舊完好,許可欽隻需自配一把鎖,便輕而易舉將一個小孩困在其中一晚。
廠房內,正巡視四周的俞榮兒看向門口,鑰匙在鎖孔裡撥動的聲音,是她不能製造的。
腳尖轉向門口,俞榮兒不發一聲等待門口的人,黑瞳微微放大。
“哢——刺啦——”陳舊的門如同泛黃的書,打開的一刹那,光線彈跳而入,侵占目之所及。
同時兩人的目光對接。
許可欽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小孩。
沒有哭喊,更沒有撒潑打滾,像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像是——
古時的皇子,即便淪落為人質,與生俱來的尊貴和使命讓“他”擁有淡然麵對一切的勇氣。
俞毅行的孩子不像話的——出色,之前那個是,這個也是。
許可欽眼神暗了一度,眼角微微下垂。
真不討喜呢。
男人甚至沒有跨入,站在門口,將水和食物扔進去。
東西落地時揚起一層薄灰,橫亙在二人之間。
許可欽轉頭欲走。
“用我威脅俞毅行?”這場懸殊對峙中俞榮兒率先開口,黑亮的眼睛牢牢鎖住方圓幾裡除她以外的另一活人。
俞毅行?
這樣的情形下,直稱自己父親的名字?
許可欽視線下落,同小孩對視。
“你隻能成功一半。”小孩絲毫沒有懼怕,無需他與其對話,自問自答。
隻能成功一半?
許可欽等著小孩繼續解釋,對方不說了。
腳上兩處包紮的傷口發癢,讓人想伸手撓。
許可欽突然笑了,“真是有趣的小孩子。”是在努力自救嗎?靠花言巧語?
不給對方機會,許可欽快步轉身,雙手拉門,準備再次將對方鎖在其中。
多虧對方異常的冷靜表現,許可欽一點綁架兒童的負罪感都沒有。
隻是——
“你做這一切不是為了自己吧?我猜是——兒子?”
合上一半的門頓住,光線擠壓在門縫裡,爭先恐後照亮廠房。
猜對了。
胸腔裡跳動的心放緩速度,俞榮兒微微一笑。
光線聚集在那抹笑上,仿佛那是唯一被太陽承認的。
同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