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個鋼化玻璃門少說要四五天，休業的時間裡沒有閒著，婁甯約吳姐看了裝修，確定了新店鋪的裝修方案，又去工商局等地，谘詢、辦理新商鋪營業的相關事宜。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這天，婁奶奶打了電話來。
“囡囡，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啊？有沒有很忙？我又灌了些酒臘腸，準備給你寄過去……”
接到電話，婁甯一頓，自己確實有幾天忙於生意，沒聯係婁奶奶了。雖然婁奶奶是原主的奶奶，和自己沒有實際的血緣關係，但她並不希望奶奶知道這種悲傷的真相，而是打算暗暗地，更好地，關心體恤人家的親人。
“奶奶，這兩天有空，囡囡打算回去看您。”婁甯放緩聲音，溫和地說，“回去給您和爺爺做好吃的，好不好？”
“那……那當然是好的，囡囡，不會打擾到你吧？不會累吧？來回走一趟也貴，時間又長……”
“不會的，奶奶，您等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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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甯坐了幾個小時的高鐵回到婁奶奶家，剛敲響門就傳來開門的響動，簡直像是搬著椅子在門邊隨時等孫女兒回來一樣。
“囡囡，我算著時間了，就是差不多這時間，你果然回來了。”
“奶奶，不是說了嗎？不用專門等著我。”
見到記憶中的婁奶奶，婁甯發覺她的麵孔比原主的回憶裡還要矮小瘦削了，但紅紅的鼻子讓她看起來頗有些可愛。
臉上瘦下來，上半身的身形卻開始發胖，因為婁奶奶近年來開始腿腳不好，終止了跳廣場舞的活動，經常是久坐在家中。
至於婁爺爺，雖然身材高大健壯，但很早就有些糊塗了，不僅耳朵聽不清，還經常認不得人，總是愣愣地坐在搖搖椅上，呆呆地盯著電視屏幕。
“老頭子，囡囡回來了，你看一眼她呀。”
電視上反複播放著婁奶奶愛看的女排比賽，聲音開得極大，但婁甯並不確定，婁爺爺是不是能夠聽清楚婁奶奶和電視的話，他混濁的雙眼眨也不眨，隻是默默地盯著電視。
“……”
鼻子有些發酸，可能是婁甯自己想師傅了，也可能是原主的情緒在作怪。
“爺爺奶奶，對不起，好久沒有回來看你們。現在囡囡回來了，以後也多回來看看你們，好不好？”她聽見自己小聲地說。
“時不時回來一趟就夠了。”婁奶奶連忙用粗糙的手撫了撫她柔軟的長發，“我們身體也還行，沒到那地步呢。你那麼忙，在大城市生活壓力也不小，趁著年紀輕，好好為自己的未來打拚，知道嗎？”
“嗯，我知道的。”婁甯垂眸應下來，看看時間，也快傍晚五點了，“奶奶，先不說了，我下廚做點好吃的給你們。”
“好呀，囡囡做的菜最是好吃了。”婁奶奶笑了，臉上的皺紋在紅撲撲的皮膚上疊起來，露出並不很整齊，還有些磨損了的牙齒。
於是，兩位老人晚飯的餐桌上，擺上了豐盛的飯菜。有五香燜肉、奶湯海參、香蔥乾菜包、玉米肉末麵片湯、清炒時蔬……端上桌後，滿室香氣，連已經呆滯在搖搖椅上的婁爺爺到達餐桌旁時，都產生了些許不同的反應。
“讓奶奶來試一下哦。”
在孫女期待的目光下，婁奶奶率先拿起一個香蔥乾菜包。
其實婁奶奶的胃口已經不太好了，自從她不能跳廣場舞以後，每天的活動量減少了很多，一開始還感覺不到，慢慢地就有了不同。
現在的她很少會覺得特彆饑餓，經常感覺吃了飯跟沒有吃飯差不多。以至於也沒什麼心思準備好吃的，和婁老爺子煮一鍋粥，就著些鹹菜蘿卜，或是饅頭蘸點麵醬，就算是解決一頓飯了。
但眼下拿起這隻熱乎乎、軟綿綿的香蔥乾菜包，婁奶奶竟然產生了一絲期待，看來孫女的手藝也有所長進……
就在她用不太好的牙口，咬下第一口包子時，喧軟蓬鬆的表皮就輕輕鬆鬆地破開了。
婁甯照顧老人家的口味，特意做得比平常要鬆軟香甜，婁奶奶的眼睛忽然變亮，“好吃。”
她再咬了兩口，裡頭深綠翡翠般的乾菜就露了出來，乾菜也是自家醃製的，平時就著白粥吃並沒有多麼新奇。
但不知道孫女兒是怎麼二次處理過的，這乾菜變得鮮嫩無比，既保留了醃製的風味，又像橄欖一樣回味無窮，細細咀嚼之時，乾菜中含有的少量菜汁緩緩溢出來，隨著咽下去的動作沁潤了食管，彆有一番滋味。
太好吃了！這是婁奶奶食欲不振以來吃到的第一隻，為數不多想一整個吃完的包子。
婁奶奶連忙拿過一隻新的乾菜包，送到婁爺爺眼前：“老爺子，你也吃啊，囡囡做的也太好吃啦。”
隻見他似有所覺，動作遲緩地接過，往自己嘴裡塞去。
吃了兩口包子，婁爺爺費勁地撐開沉重的眼皮，渾濁的眼睛放出光來，咿咿呀呀地囁嚅：“哎呀哎呀。”
“奶湯海參也會很好吃哦。”婁甯盛了兩碗奶湯送到兩位老人麵前，婁奶奶笑得眯起眼睛，“你這孩子，什麼時候還買了海參回來，那種好東西呀，你留著自己吃。”
“奶奶吃吧，不費什麼錢的。”
老人家的味覺本來就有所退化，吃東西會更偏愛香甜多一些。
奶湯的味道較之於清湯濃鬱，但並不過分厚重。婁甯做的奶湯潔白微甜，不濃不稠，順著食道妥帖地流入胃中，直到咽下，口中還留有一陣奶香，極大地滿足了老人的食欲。
這比他們常煲的老母雞湯、豬大骨湯還好喝啊！
“實在是太香啦。”
婁奶奶擦擦眼睛，沒想到孫女這一年來，在廚藝烹飪上又是一大進步。想到她爹媽出事走的時候，她還是個年紀小小的孩子。現在卻能做得一手好菜，養活自己肯定是不成問題的。看來在外頭磨煉已久，怕是吃了不少苦頭。
她默默看著婁甯喂婁爺爺一口又一口的奶湯。
老爺子哼哼唧唧的，還露出了十分高興的神色。
婁奶奶感到欣慰。
晚上婁甯並沒有休息，她想趁著在奶奶家有工具齊全的大廚房，先做一做糕點。
因為是方便上鏡用的“道具”，首要得精巧可愛、造型好看，然後才講究味道。因此婁甯暫定了玫瑰仙桃酥、金絲蜜棗酥、百合酥三酥，雖然味道略有重複，但都好看。
這三酥都是油酥類糕點，用到的材料大同小異，首先是水油麵，然後是乾油酥。具體的配料各有不同，主要是各色的鑲粉團，豆沙餡料、蜜棗、棗泥餡兒和油。
所以看原材料便可以知道了，這三種酥隻是造型上彆致而已，其實味道吃起來都是差不多的，不比現在各種口味層出不窮。
但有一種廚師，能把最簡單的味道搭配發揮出極致，婁甯也算是其中一個。
在婁奶奶好奇的圍觀下，婁甯不緊不慢地用兩色的鑲粉團和白色粉團，捏出輕薄可愛、帶著白邊的花瓣，形成一朵朵小巧精致的黃玫瑰和紅玫瑰，不說是吃的，簡直可以以假亂真當做工藝品。
婁奶奶連連驚歎：“太快了，囡囡，你這手好巧。我之前看蛋糕比賽，那些選手用蛋糕做成城堡，像極了那麼一回事，不知道有多厲害。可是現在這一看，你也不比他們差吧。”
“奶奶把我誇得太厲害了。”
做油酥類糕點，需要將乾油酥包入水油麵裡起酥，下出小團劑子包入豆沙餡，婁甯靈巧地將劑子捏製成桃型，放入了烤盤。“玫瑰花”上蒸箱，桃酥烘烤，刷上紅曲水就成了酥軟香甜、粉紅逼真的玫瑰仙桃酥。
一顆顆精美小巧的桃子沿著潔白的圓盤擺放，中間和邊緣間插兩朵玫瑰，擺盤精致漂亮。
金絲蜜棗酥就更簡單，也是一樣的起酥、包棗泥，捏成蜜棗模樣，靈巧的手左右翻飛，不一會兒就能捏出一碟。捏好的金絲蜜棗酥同樣是酥軟甜潤的口感，層層酥皮，可以想象到入口即化的滋味。
“好可愛的小糕點唷，把我都看餓了。”
婁奶奶明明才吃過晚飯不久，又開始嘴饞了。這可不像平時的她，要知道，她連瓜子仁都少嗑了，零食什麼的更是碰都不碰。倒是婁爺爺還嘴饞點。
這三酥裡最為麻煩的還是百合酥，製作過程複雜，乾油酥和水油麵要分開團成劑子，水油酥做成圓乎乎的球形，擀長、卷筒、壓扁，潔白的指尖在一端捏出三層，輕輕複壓一遍，卷成筒狀，搓成球形。
到了這一步，婁奶奶就隻會看，不會點評了，張大了牙口不好的乾癟嘴巴，一愣一愣的。
……不是她老婆子沒見識，是自家孫女未免進步也太大了吧？
複雜的一係列步驟過去，還沒完，包入甜甜的餡料，還要再搓一次成圓球狀，第三次按扁，用刀交叉雕刻出十字的形狀，層層疊疊、飽滿盛開的百合酥才終於初步成型。
這道手藝沒練習過成千上萬遍，還能做得此般好看，誰信？婁奶奶更佩服自家孫女了，她是哪來的毅力。
撚好形的百合酥餅放入鍋裡油炸，紋出更精細的四瓣百合花形，炸至酥白熟透，出鍋。
“這樣就可以直接吃啦？”
婁奶奶瞄了又瞄百合酥，想到要吃還有些心疼，這麼好看，怎麼就下得去嘴呢。
婁甯以為她是問做完了沒有，點點頭，“能，喜歡更甜一點的，也可以再撒點白糖。”
一聽，婁奶奶連連擺手，“不要不要，這樣就很好咯。再加點糖，我的牙齒就不用要了。”
婁甯默了一下，沒忍住小聲說，“奶奶，你不是戴假牙了嗎？吃飯前我看見了，你剛從衛生間的水杯裡拿出來。”
“……所以才更要仔細保護嘛。”
做完三酥後，她留下讓老人家解饞的份量，剩下的全部用家用小包裝袋訂好，趁著天氣冷不易壞，分成了三批，一批寄給薑娜，一批寄給了身在酒店的顧逞，一批留給店裡的顧客們。
她想儘快將美味送到他們的身邊，特地選了一路順風特快快遞。
發覺婁甯回了家，沒能和她多見幾麵，拍完戲回酒店的顧逞，情緒迅速地低落下來。
說實話，他這個人是很討厭的，想事情總是不受控製地走向悲觀。
他不敢期待，又想燃起期待，但這一次的期待，隱隱又有要落空的趨勢。
他想，她大概是浪潮上的泡沫，冰涼迅猛，不經意間洶洶襲來，眨眨眼又消失不見。
他知道這樣不對。明明是貪心，明明是奢望，但，就是想。
直到第二天，簽收了一個快遞盒子。打開的一瞬間，嘩啦啦地掉出來一捧精包裝小點心。包裝上附著她手寫的小卡片。
——香香甜甜玫瑰仙桃酥/吃飽飽，沒煩惱。
——小巧精美百合酥/小小甜意，不成敬意。
——金絲蜜棗酥/一口甜到你心裡。
似乎在說，我親手做的甜，全都想給你嘗一嘗。
這樣告訴你，不要怕，生活裡，總是會有那麼一點甜。
顧逞的神色怔鬆了一下，輕輕拾起一枚賣相精美的糕點。
他原本是不喜甜的。
但，好像也可以喜歡。
輕輕拆開包裝，抿一口到唇齒間。誘人，香甜。
漂亮的鳳眼彎起，心中某處的空落落，被一點一點地填進了養分。
他想，她即便是泡沫。
那也一定是，泡沫摩卡喝下去，沾在唇邊那甜美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