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忽略了,她現在才十五歲。被成年男子沉重的身體一壓下來,感覺肋骨都被擠動了,臉色一變,非但沒撐住他,還一同栽倒在了地上。如同一隻被大石頭砸暈的小蟹,肺裡剩餘的空氣,都差點兒被徹底擠壓出來。
薛小策原本呆坐著,見到剛才幫過自己的人快要窒息了,兩道眉毛立即豎了起來,立即從地上爬起。伸出了兩隻小手,抓住了薛策的衣領,“嗚”地一聲,漲紅了一張小臉,手腳並用,想幫戚斐推開壓在她身上的這塊大石頭。
係統:“安全時間還剩下一分鐘。”
戚斐這時總算意會到,係統所謂的“安全時間”是什麼意思了,暗罵了一聲,用力地翻了個身,艱難地從薛策身下爬了出來,急切地對薛小策說:“這裡快要倒塌了,我們要把這個人拉走,快!”
她跑到了薛策的上半身那裡,兩隻手穿過了他的咯吱窩。
薛策的頭側了側,皺著眉,不舒服地靠在了她的胸口。戚斐也顧不得不自在了,深吸了口氣,往上一抬,卻根本沒抬起他的上半身——薛策看起來沒有剛才的那個羯人士兵那麼壯碩,但塊頭並不小,身形更偏頎長,衣衫下全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整個人死沉死沉的。
係統:“四十五秒。”
“你怎麼……那!麼!重!啊!”戚斐悲憤,再一吸氣,終於將薛策的上半身抬離了地麵,拚命拖著他往外撤離。
戚斐剛才的語速太快,薛小策其實隻聽了個一知半解,但也自覺跑到了薛策的腳那邊,幫忙抬人。
原本是想兩條腿一起抬的,可薛策身高腿長,單條腿就夠重了。孩子用了吃奶的力氣,也搬不起來,隻好退而求其次,有點兒憋屈地抱住了薛策的一隻靴子,任由他的另一條腿在地上拖著。
滿身火灰的兩人合力搬人,終於在一分鐘內,將薛策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去。都還沒站穩,身後就發出了一陣轟天動地的坍塌巨響。
戚斐驚魂未定地往後一看——果然,係統的安全時間一過,男娼館的二樓就徹底塌了。煙塵飛滾,尖銳的碎石和粗重的橫梁墜下來,將他們剛才所處的小屋徹底掩埋了。
如果沒有及時撤離,他們三個人,現在應該都被壓在廢墟下麵,成了肉泥了。
到處都是刺鼻的黑煙,戚斐用肩上的衣服上擦了擦汗,氣喘籲籲地對薛小策說:“彆停,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先……呼,離開這裡再說。”
薛小策皺眉,抱住了那隻黑靴,點頭如搗蒜。
兩人就這樣抬一會兒,停一會兒,借著黑煙的掩護,避開了羯人的視線,沿著薛策走來的那條沒有火的小路往外撤。
後半程實在是抬不動了,戚斐改用肩膀撐起了薛策的胸膛。薛策英俊的臉擱在了她肩上,兩道濃眉緊皺。因為彼此的身高體型懸殊,他的兩隻靴子,還是隻能在地上拖行。
薛小策這回更加幫不上什麼忙,象征性地抱著薛策的一條腿。
戚斐忍著在胸膛爆發的喘息,有一種自己在當華山挑夫的感覺,簡直想淚流滿麵。
一大一小累得筋疲力竭,才將薛策順利地轉移到了男娼館附近的一條清冷的後巷裡。
巷口倒著一個死不瞑目的人,胸口中了箭。
換作幾個小時前,戚斐看到這種事情,還會覺得害怕。可今天晚上,比這更慘烈的她都見過了。被深深地刺激了一下,膽量升華到了一個新境界,已經淡定多了。
一牆之隔的地方是一間書院。窄巷裡堆的不少雜物,都是從裡麵來的。幾個空籮筐疊成一疊,旁邊放著一些廢舊的字帖和畫卷。在靠近書院後門的地方,還停放了一輛兩輪空板車。
戚斐將薛策背到了圍牆邊,才將他放下了來,籲了口氣,揉著酸痛的肩膀,癱坐在了一個木箱上。
總算可以歇一歇了。
薛小策見狀,也有樣學樣,鬆開了手,把薛策的腿扔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動作粗魯,毫無憐惜,還不及戚斐剛才十分之一的輕柔。
戚斐的嘴角一抽,心想:小朋友,這可是你自己的腿,這麼粗魯真的好嗎?
薛小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慢慢地挨到了她的身邊,抱膝坐了下來,也不問接下來該怎麼辦。被夜風一吹,小家夥精神了不少,有些好奇地打量起了躺在眼前的這個不怕火的男人。
戚斐順著薛小策的目光,發現他正在看薛策的衣擺。
剛才情況緊急,她都沒注意到,薛策的黑衣下擺,明顯要比正常人的衣服要短一截,和褲子也不是同一種材質所製的。恐怕不是他前世死去時穿著的那件衣服,而是今晚在信陽城醒來時,從路上的某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吧。
她的眼珠子慢慢轉動,注視著薛策隱匿在陰影中的唇線、英挺的鼻梁,忽然有點兒感慨。
她沒有猜到,自己當初的一個設定,會在危機關頭救了自己。
在原文中,北昭的修士,可以分化為木火土水金五種屬性。但這五個屬性,是寫在基因之中的,無法以通過人為的乾預來進行選擇。而且,它們出現的概率也不是均等的。在這裡麵,最罕見、最珍貴的屬性,就是火行。
它稀缺到了什麼程度呢?這兩百年來,整個修仙界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一個火修。連人才輩出的崇天閣,也一隻沒有收到過這樣的弟子。
前世的薛策,在出生時,便是瞳中帶火,天生火相。在拜入崇天閣後,說是在修道界橫空出世也不為過。惡鬼般的烈焰不僅傷害不了他分毫,還可為其所控,聽其號令指揮。在他的靈力最熾盛、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長劍繞火、融金銷鐵,都不在話下。
不過,在牢獄中死去的時候,薛策的靈根已經碎得渣渣都不剩了,也完全失去了控火的能力。
重生以後,他的靈丹得到了修複。但靈竅被封閉的後遺症,還沒有那麼快消失。以前在歸墟之戰中火燒東嶽,何等威風。現在,隻不過是將能力用在了一小片墜落的木屋頂上,就卸了他半身的力氣。
對他來說,現在唯一不會費力的,估計就是燒雞翅了吧。要恢複成以前的樣子,不知還要多長時間。
戚斐歇了一會兒,調順了呼吸,正想說點什麼時,耳朵卻忽然捕捉到了一陣不輕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陣嘰裡咕嚕的說話聲,似乎是有幾個男人在朝冷巷這邊走來。
認出了那是羯人的語言,戚斐登時渾身繃緊。薛小策也有些慌,站了起來,如臨大敵地瞪著巷口。
眼前還躺著一個大男人,跑是肯定來不及了。戚斐情急之下,眼光在巷子裡掃了一圈,看到了旁邊堆著的那幾個籮筐,靈機一動,對薛小策做了個“噓”的手勢,就把他拉到了牆邊,飛快地抓起一個籮筐,往小孩的頭上倒扣了下去。
那籮筐則又大又深,薛小策個子矮,被衝力一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視線就暗下去了。
薛小策:“……”
借著城門附近的廝殺聲的掩蓋,戚斐又趕緊擼起袖子,將停在後門旁的那輛板車往薛策的方向推去,把他藏在板車的底下,兩個輪子之間。最後,才抓起了一個籮筐,往自己的頭上套去,鵪鶉一樣挪到了薛小策旁邊蹲著,整套動作一氣嗬成。
才剛蹲好,幾個羯人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巷口。
戚斐心道好險,要是慢了半拍,她現在已經被他們發現了。
兩人藏在籮筐裡,大氣都不敢出,透過了稀疏的藤條間隙,偷偷往外看去。
巷子裡黑乎乎的,滿是雜物。幾個羯人並未多加留意。隻有最後一個羯人,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卻仿佛看到了什麼,腳步一定。
戚斐順著他目光看去——完蛋了,剛才太匆忙,沒留意到薛策還有半截小腿露在了外麵,沒有被陰影擋住!
好在,他的褲子本就血跡斑斑,整個人又一動不動的,跟條死狗一樣。那個羯人估計以為這是一個死人,隻是看了一眼,就繼續往前走了。
萬幸隻是虛驚一場,戚斐心頭一鬆,差點兒腿軟虛脫——在生死關頭反複橫跳,大起大落的,實在比蹦極還刺激。
等幾個羯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時,她旁邊的籮筐就悶悶地動了動。薛小策似乎有些排斥這個黑漆漆的籮筐,按捺不住想出來了。
這時,旁邊的籮筐底下伸出了一隻白皙的手,不動聲色地按住了他的籮筐邊緣,不讓他動。
薛小策:“……”他忍著腿麻,老老實實地又坐下了。
直到徹底聽不見那幾個羯人的聲音了,確定他們不會殺個回馬槍,戚斐才將頭頂的籮筐給拿掉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