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生蕤一點就通, 反問道: “你是打算燒了那兩道壕溝,形成一堵火牆,攔住羯人?”
何勇皺眉:“雖然現在的風向對我們是有利的, 但如果兩道壕溝裡的火沒有在一瞬間同時升起來, 羯人從遠處看見有火光冒出, 心裡自然會有防備, 並且會自覺躲避有火的地方, 從安全的缺口踩過去, 那就沒有多大用處了。而且, 兩道壕溝近百米長, 你要怎麼讓它們同時燒起來?用火箭?”
韓彥說:“要是現在外麵是豔陽天,那還比較容易。可大風大雪的天氣, 火箭射出去以後, 在中途被雪打滅的機會是很大的吧。就算能引燃,火勢也很難一下子就全起來。火油澆進去,會不會浪費掉?”
戚斐沒有提出質疑,她知道薛策手裡有王牌,這位大佬催動的火, 可是連雪都澆不滅的bug一樣的存在。
若非如此,她一定也會和其他人一樣, 覺得這個方法異想天開吧——不是說不好,隻是太理想化了。
見到眾人都疑惑地看著他, 薛策考慮了一下, 說:“我有把握, 可以讓韓太守過目。”
事關重大,韓生蕤暫時屏退了其他人。
等其他人都離開以後,韓生蕤就直入正題了:“薛公子要給我看什麼?”
“韓太守,請看這裡。”薛策一說完,插在了桌案的沙丘上的一支代表羯人軍士的小旗子,就忽然爆出了一小簇火光,無緣無故自燃了起來。
韓生蕤難以置信,一瞬動容:“你是……火修?!”
雖然他混的是官場不是修道界,但是,修士分五行、火修百年難遇的說法,他也是知道的。旗幟不可能自己燒起來,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的人動的手腳。
“不錯。但是這件事,我暫時不欲聲張,還請韓太守保密。”薛策輕輕勾了一下手指,那麵旗子的火焰,就徐徐熄滅,化成了白煙,足見他對火的收放自如。
韓生蕤目睹了這一幕,發出了一聲驚歎的歎息。
難怪朝廷會扶持崇天閣,修士之中,又以火修最為珍貴稀有。因為其它的修行方向,大多隻是對修為或者自身有助益作用,比如說金相之人,極為擅長刀劍,還可以在短時間內讓皮膚刀槍不入,屬於助益自身,是在實戰中最有用的一個修行方向。木修水修也各有所長,但他們都不可能隨意變出金、水、木做成的實物,比如在人的身體裡發出大水、生出木頭,活生生撐死一個人。
如果火修可以隨心所欲地收放火焰,那就真的是一種極為可怕、可以殺人於無形的能力了。
“薛公子如果不願讓人知道,我自然會保密。”韓生蕤道:“明日,薛公子有把握讓那道壕溝變成火牆?”
薛策低聲說了幾句話。
韓生蕤聽後,眉頭漸開:“好,那明日就這樣做吧。”
……
眾人之後又討論了一會兒明天的事情才散會。當夜,回到房間以後,薛策還沒有休息,在看兵書。
薛小策也來了他們的房間,捧著一本書,坐在了戚斐的膝上,嘀嘀咕咕地給她講故事——這段時間,他從王文那裡學會了不少字的寫法,還聽了不少故事回來,迫不及待就想分享給戚斐聽。他記得姐姐也是不識字的。
戚斐:“……”
所以說人不能亂裝逼。她一個經曆過高考洗禮的大學生,就因為在薛策麵前裝了一次文盲,從此,就不得不一直裝成文盲,跟著一個小豆丁學“你我他”怎麼寫了。
唉,頭是她自己開的,那就隻能演完這出戲了。
遠處,薛策的眼睛一直放在書頁上,但其實,一直有些走神,注意力飄到了她和孩子的身上。
從認識以來,薛小策似乎就和她很投契。
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孩子卻還是很喜歡粘著她。
也許是因為,她對待薛小策的態度,溫柔又有耐心,沒有一絲一毫的敷衍和不耐煩,總是誇讚薛小策,摸孩子的臉頰,逗弄薛小策,放鬆又愉快。
和待在他身邊的時候,形成鮮明對比。
與他相處時,這個女人的姿態,顯然是“收”起來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怯生生,一直做小伏低地討好他,看他的臉色行事,還經常會被他嚇到,拘謹又小心翼翼,仿佛某種依賴於主人的飼養、因此不敢激怒主人的小動物。
在破廟的時候,因為害怕他,就整個人貼到圍牆那邊,縮著肩膀睡覺。到了現在,明明晚上很冷,也不敢開口跟他討要被子。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到現在為止,薛策其實已經對她這副不斷放低自己,遷就和伺候他的姿態,有些習慣了,還覺得挺舒心的。
可現在看到她哄著薛小策的樣子,薛策不知為何,覺得有些許不是滋味起來。
之前沒有對比,他也沒察覺出差彆來。現在才感覺到,她在他麵前時的低聲下氣和溫順,仿佛隻是一層浮在表麵的、沒有入心的好,是她特意戴起的一枚滴水不漏的麵具。
是挑不出什麼錯處,但也假得讓他有些煩躁。
明明她自己說過,他才是三次救了她的大恩人。
可實際上呢?她對薛小策,就比對他要真心。
連對著那個認識沒幾天、叫做韓彥的人露出的笑,也比對著他時要燦爛和放鬆。
差彆待遇很明顯。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的確,他喜歡看她溫順又事事以他為先的樣子,但他更想要的是,她發自內心地對他好。
薛策抿了抿唇,強迫自己的眼睛落在書頁上,胸口卻似憋了股悶氣,翻書的力氣也變大了,把紙頁弄得嘩嘩聲響。
戚斐根本不知道坐在一邊的薛策腦內活動會這麼豐富,看到薛小策打嗬欠了,便動了動腿,抖了抖他: “小策,很晚了,回去睡吧。”
她的身體又香又軟,還暖洋洋的,薛小策昏昏欲睡,卻還窩著不肯走:“我還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