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
眾人轉換了場地, 移步到了太守府後方的大書房裡。
戚斐跟著人進了房間, 回想起了剛才在議事廳的那一幕,竟是覺得有些想笑。
李聿撲通一聲跪下來之後,眾人都有些傻眼了。緊接著,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 一片人齊刷刷地跪了下來。雖然很看不慣這些封建殘留的跪拜禮,但為了不顯得特立獨行, 戚斐也虛虛地跪了下來, 同時去偷瞄另一夥人的表情。
一直大聲嚷著要關押韓生蕤、官威極大的任修鴻,還有仗著有人撐腰作威作福的孟子源,都如同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瞬間收了聲, 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一起跪了下來。
沒法子,李聿不可能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哪怕眼前的隻是個半大少年, 身份擺在那裡,任修鴻等人這下也橫不起來了。
而這段時間,雖然裴文瑄一直在房間裡養傷,跟隱形人一樣,但因為薛小策這個傳聲筒的存在,他總能及時地探知到外麵的戰況。雖然孩子的話有時候會詞不達意, 但在這場守城之戰裡, 誰做了什麼, 他都心中有數。孟子源再想借機報複,隻要拿主意的人不信,那麼他使勁渾身解數去顛倒黑白,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所以說,係統的確沒有給她安排死局。
在見禮之後,任修鴻那幾個人仿佛也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了,急匆匆就告退了。
現在,除了李聿之外,一起走進書房的,就是韓生蕤、薛策、戚斐等幾個關鍵的人。
剛才從李聿和裴文瑄的隻言片語裡,戚斐已經知道了這小子是當今的五皇子。李聿之所以能一眼就認出他來,還激動萬分的模樣,是因為他最小的妹妹,就是裴文瑄的生母淑妃——雖說不是同母所生的那種妹妹,可長兄如父,淑妃在進宮之前,與李聿的關係一直很好。
就在一個月前,淑妃的父親病重,皇帝準許淑妃出宮,趕回李家,去見父親的最後一麵。裴文瑄也跟著一起去了。李家乃北境藺州的大戶。裴文瑄出生以來,是第一次來藺州。在空閒的時候,他帶著幾個仆人出去轉了轉。誰知道在山上遇到了大批的賊人,侍衛不敵山賊,馬車被逼得衝下了懸崖,一車人裡,隻有裴文瑄和一個婆子活了下來,最後輾轉落入了羯人的手裡。
因為拿不準皇子失蹤的消息會不會傳到羯人的耳中,萬一羯人聽說了消息後,懷疑到了形貌和年齡都差不多的裴文瑄身上,說不定,會將他綁成重要人質,嚴加看管起來。
若是這樣,裴文瑄不僅性命難保,還插翅難逃。所以,那婆子給他換上了姑娘的衣服。即便年紀對上了,隻要性彆是不一樣的,羯人就很難懷疑到失蹤的皇子頭上去。
這一招果然湊效了。還沒發育起來的少年,身材清瘦,穿上女裝後,並沒有什麼違和感。羯人沒有看出他的身份。就連自詡從現代來,了解女裝文化的戚斐,也都眼拙了,沒看出來。
係統:“按照前世既定的命運,如果那個晚上,你沒有將他背出羯人的營帳、帶回涿丹,他就會在不久之後,因為腿傷惡化、高燒不退,而死在羯人的手裡。”
戚斐:“原來如此。”
所以她對這個人完全沒有印象,因為上一世的他的確沒有活到成年的時候。
戚斐:“哎,所以說,這家夥是因為形勢所迫,才穿的女裝,並不是個人興趣啊。”
係統:“???”不是,你的語氣為什麼這麼失望?
李聿單膝蹲在了裴文瑄的輪椅前,眼眶有些紅:“殿下,自從你失蹤以後,我們還以為你已經……”
“我沒事,就是斷了一條腿而已。”裴文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說:“我母親怎麼樣了?”
“她這段時間,天天吃不安也睡不好。”李聿重重歎了一聲:“殿下,既然你還活著,怎麼不派人傳訊回李家?”
“我也很想早日見到母妃。”裴文瑄垂眼:“不過,一來當時正是戰期,涿丹人手緊缺,我又聽說你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二來,我不知道涿丹能否保全下來,所以……”
涿丹魚龍混雜,就一個二皇子身邊的走狗孟子源,就已經搞得眾人夠嗆了。他不敢露出身份,也是情有可原。萬一涿丹要守不住了,這個身份,很可能會在戰亂中,被有心之人利用,將他借機除去。
寥寥幾句闡述了近況之後,裴文瑄講述了自己得救的經曆,和這段時間的見聞。再輔以韓生蕤等人的彙報,李聿將來龍去脈都了解得徹徹底底,對薛策極為激賞。又知道了背著裴文瑄跑出來的恩人就是戚斐,且她還中了毒,便主動提出,自己認識一個對醫毒十分擅長的江湖朋友,可以將她引薦過去解毒,並將她護送到那朋友的山莊裡去。
解毒的劇情果然來了,戚斐連忙拱手,如釋重負:“那就謝謝侯爺了。”
薛策抬眼:“侯爺,請問你的朋友是……”
李聿笑了笑:“他名叫洛紅楓,乃藺州洛家莊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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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當晚,戚斐就收拾好了行裝,準備上路了。因為要離開涿丹了,她終於換下了男裝,穿回了裙裳,鑽上了馬車。
回想起今天下午,薛策的反應,戚斐的心情就有些忐忑。
在聽見“洛紅楓”這個名字從李聿口裡冒出來的一刹,薛策的身體便微微繃緊了,臉色,也變得極為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