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相對於他而言,她整個體型都太嬌小了,縱然很努力地挺直了上半身,要讓他的頭舒舒服服地靠著也還是不現實的。薛策為了不浪費這個難得的機會,隻得偷偷凹著一個刻意的姿勢,時間一長,淤青的那片肌肉都有點酸了,乾脆就破罐子破摔,直接滑了下來。
她不僅沒有怨言,還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膝上,用兩隻纖弱的手,輕輕地梳理他的頭發。
其實這不是薛策第一次感覺到她的態度有變了。以前對他,她明顯是更有所保留的,違心的討好居多,心裡不知道在打什麼小算盤。可自從那天晚上,她莫名其妙地在他麵前哭了一場,哭完了就衝上來抱著他,再向他描述了她的噩夢後……他就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態度轉變。
仿佛在那一夜後,她終於對他敞開了一絲絲的心扉,放下了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防備。
對他微笑的時候,也沒有了那種一看就是擠出來的虛偽感覺了。比總是小心翼翼地看他臉色的從前,要放鬆得多,偶爾還會露出一絲嗔意和嬌氣。
再比如剛才,隻是因為聽到他從馬上摔下來,她的聲音就陡然緊張了起來。以前,她可沒有這麼發自內心地關心他的死活。他在夢裡輕輕一個皺眉,她就上手給他輕輕揉捏太陽穴。
這份突如其來的溫柔,憐惜,和百依百順,讓想不通她為何轉變的薛策有點懵,又有點兒受寵若驚。剛才,她還嗔怪地說他不信任她、不說實話,還管著他,不讓他自己給自己脫衣服……
薛策閉上眼睛回味了一下,不僅不覺得她煩人,還陶醉得有些飄飄然。
她的聲音真好聽,數落他的時候也好聽。
如果他早知道有今天,在剛認識的時候,他一定會對她更好。
所以,他真的不是蓄意騙人。隻是希望她心疼他、一顆心都懸在他身上的樣子,可以延續更長的時間。
況且,他這段日子,本來也是真的辛苦了,受傷又不是騙人的,隻不過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嚴重而已。
薛策這麼想著。
非常無恥地為“裝病”這件事,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
在崇天閣和軍中生活久了,薛策洗澡的時間是很快的。等戚斐去而複返,他已經擦乾了頭發上的水,套上了一條絲質的褲子,正準備穿上衣了。透明的水珠還凝結在他的脖頸上,沿著結實的肌肉的溝壑滾下。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在走廊外越來越近,薛策轉念一想,本來要去拿衣服的手,閃電般縮了回來。
戚斐象征性地敲了敲門,就推門進來了。一抬頭,就看見了薛策站在房間中間,一隻手捂著右邊淤青的肋骨,另一隻手十分艱難地在給自己穿衣服,麵露痛色。
“你怎麼……你穿不了就彆逞強啊。”戚斐看見他勉強自己,就一陣心焦,跑了過來,替他將衣服拉住了:“你怎麼不叫人來幫你啊?”
薛策倔強地哼了一聲:“穿衣服也要找人幫忙,像什麼樣子。”
“這種時候還講究什麼麵子啊……”戚斐都無語了,又覺得他這個樣子,有幾分屬於直男的難言的可愛,就提議說:“要不以後你穿不上了,我來給你搭把手?我們都那麼熟了,對著我,你也不用在意什麼麵子啦。”
等她說完,薛策仿佛遲疑了一下,才勉為其難地答道:“那好吧。”
戚斐踮起腳尖,給他整理好了衣服。可很快,她就想到了正事還沒做,又反手給他將衣服拉了下來:“不對,先彆穿,把藥酒塗了再說。來,你快趴到床上去。”
薛策:“……”
太守府的條件很好,冬天的時候房間裡都有暖爐,穿著單薄的衣服也不冷,更不用說薛策這種天生體熱、如同藏了一個火爐在身體裡的人。戚斐擼起了袖子,拔掉了跌打藥酒的塞子,認真地說:“我問過大夫了,他說這種藥酒每天都要搓三次,要用力拍打、搓得傷處皮膚發紅才有用……我找人來幫你塗?”
其實戚斐沒覺得幫他塗藥酒是個什麼事。在她那個世界,跌打中醫館裡不也有很多打赤膊的男人麼?不過,念及這個世界的背景,薛策說不定會介意,為免尷尬,還是算了。
“……用不著,我自己來吧。”薛策坐在床邊,拉著臉,仿佛有些賭氣,一舉奪過了藥瓶,可一抬手,他就臉色一變,“嘶”了一聲。
“好了好了,剛剛才說了讓你不要勉強的,塗不了,就不要硬來啊。”戚斐搶回了藥瓶,鼓了鼓腮:“你這人,肯定又是不想被人知道,那我給你塗,行了吧。”
薛策又露出了那種勉強一試的表情:“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你來幫我塗吧。”
戚斐點頭:“你趴著。”
薛策的整片側肋上的肌肉,都有淤痕,因為背部著地的麵積更大,所以,後背的淤血範圍更廣一些。而且,背肌也更好受力,所以戚斐打算先解決後麵的。
薛策完全詮釋了什麼叫做“口嫌體正直”,表麵是不情不願的,行動上卻極為配合,話就說完,立馬就趴在了床上。戚斐將被子往上拉了拉,一直拉到了他的腰間,才在手心倒開了一點藥油,搓得手心發燙了,才放在了他的背上。
才一碰到,薛策整個人,便忽然哆嗦了一下。嚇了戚斐一大跳:“怎麼了?我力氣很大嗎?可大夫說不用力推的話,是沒有效果的。”
“……”薛策發出了一聲悶悶的“唔”,將臉蒙在了枕頭裡:“……沒事,你繼續。”
的確沒什麼事。
就是對他而言,有點刺激過頭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