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逆境中,這樣憧憬和美化“洛小姐”,絕不是好事。
等過了這段時間,她回到了洛小姐的那副身體之後,若是變成了壞人,薛策因為先入為主的印象,可能連提防都不知道要提防。
戚斐一邊愁,一邊偷看薛策寫信。
她靠得有些近,信紙的一角被風吹起來了一點點,傳出了一聲輕微的“嘩啦”。
薛策抬手按住了信紙,忽然抬頭,銳利的目光直直地迸射了出來。
與他四目交接時,戚斐忽然就有了一種被他發現了自己在偷窺的錯覺,瞬間就不敢動了。
好在,薛策的主角光環還沒有大到可以開天眼。他的視線穿過了戚斐,蹙眉,疑惑地看了一眼沒有風的窗戶,沒看出什麼名堂,才低頭繼續寫信。
當夜,等小家夥休息了後,戚斐就暫時離開了一會兒,到水蔭峰的上空轉了轉。
不得不說,在最開始,她還嫌自己沒有身體,很沒有安全感。現在卻有點愛上這種開掛了似的上帝視角了。世人大大小小的秘密在她眼裡都無所遁形。可惜的就是,她被綁定在了薛策身邊,不能離開水蔭峰,不然,她絕對會趁這個機會,去洛紅楓那邊看看。
飄過練劍堂的時候,戚斐聽見了幾個熟悉的聲音,正是李師叔那幾個人。
“聽說,薛榭的兒子進你門下有半年多了,學得怎麼樣了?”
李師叔滿臉晦氣:“唉,彆提了,和他爹比不了,完全沒有天賦。隻能安排他打下雜了。”
“那你還留著他?不放他下山另謀它路嗎?”
“哈,這你就不懂了,讓薛榭的兒子給我們跑跑腿,做這做那的,豈不快哉?”
“他沒問為什麼自己成天打雜嗎?”
“問了,糊弄糊弄就行了。”
“閣主什麼時候出關?”
“起碼……得到明年吧。”
戚斐:“……”
擦,怪不得他們沒有送走薛策。原來是存的這個心思。
也是,在薛榭如日中天的從前,這些人和他站在一起,就像吊絲和高富帥,對比慘烈。到了現在,在談論起薛榭時,口氣都是酸溜溜的。趁著季天沅沒出關,有機會可勁兒地折騰薛榭的兒子,不就可以出一口氣了?
一個人的築基最佳年紀,是在十二歲之前。薛策已經十一歲了。再過一年,築基最佳時期過去,他就要活生生地被耽誤了。
現在想來,她在原作裡寫的是薛策十二歲拜師。而在第一次套娃,她送薛策離開洛家莊的時候,他才十歲多,中間空缺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薛策到底乾嘛去了,戚斐一直很疑惑。如今可算是知道答案了。
——雖然早就到了崇天閣,可他卻一直被拘在了水蔭峰做免費小廝,根本不算正兒八經的拜師。
好在,假如劇情沒有出現魔改,那麼,季天沅在一年之內就會出關,一定能趕上薛策築基的時間。
春夏秋冬,雨暑霜雪,薛策在一日一日地長大。
戚斐等待的轉機,來得比她想象的更早,在來年的夏天就來了。
薛策不可以離開水蔭峰,不代表彆人不可以來。
這天,薛策按照平日的吩咐,一大早起來,去山上的溪邊打水。在溪邊碰見了幾個不速之客,其中的一個小胖子,非常眼熟。膚色黝黑,穿著崇天閣的校服,麵頰的一大團肉將眼睛擠成了眯眯眼……正是季飛塵!
季天沅的兒子,薛策日後的師弟,以及,她附身的原主日後的情夫。
戚斐:“……”
她先是向左看了看站在溪邊,發絲被霧氣沾濕了、眉目出落得越發明俊、神色冷淡的小少年薛策,再向右看了看季飛塵,心情複雜,第一萬零一次在心裡麵懷疑原主的品味。
季飛塵和後世見過的一樣,囂張跋扈,無法無天,身邊還環繞著幾個唯他馬首是瞻的小夥伴,其中還有一個小姑娘。
見到了陌生的薛策,幾個人都是一呆。
薛策的年紀比他們都大上一兩歲,雖然還沒有進入飛速拔高的年紀,可還是比他們都高了一個頭。他長得好看,年紀又輕,沐浴在陽光下的溪邊,仿佛一顆熠熠生輝的漂亮寶石。
就算衣服不怎麼樣,還擔著兩個木桶,也完全沒有破壞畫麵的美好。再一次驗證了那個定理——隻要長得帥,就算披著麻袋也是好看的……
季飛塵旁邊的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季飛塵一瞅,就不樂意了。他之前沒見過薛策,看他的衣服,便以為他是水蔭峰一個普通門生,便挑釁地打翻了他的兩個水桶,要他跪下來,當馬讓自己騎。
薛策本來就不是多能忍讓的人。火相之人,天生性情裡的攻擊性就比常人更強。在水蔭峰那麼久,都沒有惹出事端,一方麵是因為他長大了些,另一方麵是因為沒有人和他親近,自然也惹不到他了。
雙方就這樣打了起來。薛策以一敵眾,又沒有修煉過,縱然季飛塵那幾個小孩也還在築基階段,圍攻一個薛策也綽綽有餘了。
薛策被他們踹得站不起來,甚至被抓住了頭發,摁進了水裡。在幾乎呼吸不過來的那一瞬,清澈的溪水中,“颯——”一聲,轟然爆出了明媚豔紅的霞光。被燒著的幾人嚎叫著滾到了溪水中,火焰熄滅後,痛得大哭。抬頭一看,四周的林木,正在蜷縮發黑,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和白煙。
薛策的嘴角被打裂了,撐著溪水的石頭,跪坐在了溪邊,舌頭頂了頂被打鬆的牙齒,呸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他覺得身體很燙,兩隻抓著石頭的手不受控製地在顫抖。視線忽明忽暗,瘋速跳動的心臟,漲得心口都在發痛。隔著一縷縷垂下的滴著水的黑發,他喘著氣,猩紅的眼眸掃了過來,便看見了剛才欺辱他的那幾個人,表情恐懼萬分,就像看到了一隻怪物。
他看見他們的嘴巴在一張一合,如同一尾一尾驚恐的缺氧的魚。嗡鳴的耳朵卻接收不到任何聲音。
最後還是那個小姑娘哭著跑下了山,叫來了人的。
這一番動靜,很快便驚動了崇天閣的上上下下。同時還驚動了一尊大佛。
季天沅為此提早出關了。
季飛塵那幾個小子手背上都起了水泡,衣服被燒過,又泡進了溪水裡,狼狽得不成樣子,哭花了臉,被大人們押著,帶到了金鳶峰上,灰頭灰腦地跪著,一個個都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勁兒了。
薛策也跪在了地上。他剛才的模樣仿佛發了狂,所以,他此時的雙手是被仙索束縛在了身後的。
薛策的狀態,還有一些渾噩,眼前有明暗不定的星點在閃爍,血液的沸騰亦未曾停下,故而沒有察覺到,從什麼時候起,四周安靜了下來。那幾個哭嚎的小子,也噤聲了。
一隻寬厚的大手探在他的額頭上,將一股舒緩的靈力送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中。
在薛策的身體裡衝撞的戾氣,慢慢地消弭了。他緩緩清醒了過來,就發現自己跟前站了一個人。
戚斐站在了薛策身邊,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見到了傳說中的季天沅。
季天沅,薛榭當年的師弟。金係的修士,如今崇天閣的閣主。身材挺拔,年約三十中旬,相貌儒雅英俊。
此時看見了這尊大佛,戚斐隻想說一句話。
爸爸,您終於出山,看到薛策這棵沒人疼的小白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