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覺得唐家的財政狀況可能和她知道的有所不同。
她一直覺得唐家是小康之家,算是普通職工類的家庭。現在聽孫雪青說的那些話，好像遠遠不隻是這樣？
“五十萬的鞋子，是不是大師定做的？”寧馨小聲和孫雪青道：“多謝嫂子,你可真是大方。”
“大方什麼啊……我們啊可窮死了。”孫雪青感歎道：“什麼都是你們大房的，我們有什麼。”
再一想剛才聽人說起來，寧馨是國際品牌錦衣繡的大小姐,孫雪青的這種感慨就更真誠了：“寧馨,你爸媽是不是手頭有很多錢也有很多企業？我們家老唐沒什麼來錢的活計。你們如果需要請人的話，考慮一下我們老唐啊。他這個人實誠,絕對不會吃裡扒外的。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她口中的‘老唐’，就是說的自家老公唐景平。
對於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絕對不會吃裡扒外’，這個寧馨不太好確定。
但是,唐景平這個人不喜歡動手也不喜歡動腦，就一個混日子的二世祖,這事兒大家都知道。
四十多歲的人了,全靠著家裡救濟。和他爸一樣,沒錢了就問家裡要。也不知道自己爭乾一點做做事。
這種人，寧馨是絕對不可能招到錦衣繡裡麵的去的。
於是她歉然地對孫雪青說：“不好意思啊嫂嫂。家裡企業的事兒,都是我爸媽在管。他們人在米國，不在華國內。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
“不過你們家的企業不是在國內有好多分店嗎？”孫雪青拉著寧馨的手說：“隨便哪個店,交給我們老唐看著都行。”
“那也沒轍。”寧馨歎道：“華國內的事情，都有華國區的總經理來負責。爸媽輕易不插手，我也管不著。這事兒怕是不好辦。”
孫雪青想想她就一個大學生,估計在家族企業裡也沒什麼發言權,隻能歎了口氣這事兒作罷。
其實,寧馨曾經問過唐景川,為什麼二房的人好吃懶做遊手好閒的,老太爺還留著他們在家中養著。
唐景川說出下麵那番話的時候，略有些猶豫。畢竟事關爺爺他老人家，背後講老太爺有些不太好。可是這話是寧馨問的，他就還是說了。
唐景川道：“當年爺爺做生意越做越大，手也不是完全乾淨的。那個年代，經曆過紛爭經曆過戰火，再怎麼說，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昧著良心的事情發生。爺爺說，留下那個孩子，養大他和他的後代，也算是積善行德了。不過是花費些許錢財而已，由著他們去。”
寧馨原本對這個‘些許錢財’沒什麼概念。
直到今天見識了孫雪青的大方，她才開始認真思考。如果隨便二十萬五十萬的鞋子都能送人，也算是隻花費‘些許錢財’而已的話。
那麼對於唐家來說，什麼才算是大一點的開銷。
·
寧馨和孫雪青聊了會兒天後，孫雪青就被婆婆陶惠就叫到一邊去了。
——剛才寧馨讓陶惠的侄女兒陶憐煙出了那麼大的醜，陶惠看寧馨正不順眼，自然不肯讓兒媳婦和這個臭丫頭多說話。
孫雪青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寧馨身邊的座位。
她倒是想和老六媳婦兒多套套近乎。
要知道，老六這個人手裡的錢真的是太多了，多到花不完。老六媳婦兒又是國際著名品牌的唯一繼承人。那老六兩口子得多富啊？
他們夫妻倆手指頭縫兒裡隨便漏出來的一丁半點兒的錢，都夠他們這些老百姓吃用幾百年了。
她想和老六媳婦混個臉熟。
但是婆婆發了話，她也不敢不聽。隻能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地去找陶惠。
寧馨得了空閒，左右沒什麼事情做，就到了廚房裡找周嬸。
周嬸正問人佛跳牆的火候到了沒。
聽見寧馨喊了她一聲，周嬸回過頭來笑問：“太太想吃什麼？我讓人給您去做啊。”
“家常菜就很好，沒有什麼特彆的想吃的。”寧馨說著，眉端輕輕擰起，露出愁容：“我就是想著，前段時間在A市忙了太久，沒來得及給大家準備新年禮物。我想去商場看看，給大家買些東西。又不知道買什麼好……周嬸曉得爺爺的鞋子喜歡穿哪個品牌嗎？我看了半天看不出來，想給爺爺買個用的慣的牌子的，也不知該去哪裡買。”
周嬸為難地說：“牌子什麼的我也不知道。不過啊，我知道他最喜歡城東老張家鞋鋪去定做鞋子。今天穿的那雙就是老張家做的。太太要不然去那裡問問？”
寧馨聽得一愣：“城東老張家鞋鋪？”
“對。就在城東，有個賣桂花糕的鋪子。從桂花糕店旁邊的巷子進去，有個賣鞋做鞋修鞋的，就是他家了。”
這家店，寧馨也是知道的。
因為她爸以前還是公司小職員的時候，曾經去那裡修過鞋。原身跟著去過，留下了記憶。
但是周嬸這話讓寧馨有些納悶。
老張家鞋鋪的東西並不貴。
老爺子的鞋子，真就是一般三四百，最多七八百就能做一雙的嗎？
倘若孫雪青買的東西是幾十萬的。
那麼為什麼老爺子的會是這樣便宜的東西？
寧馨若有所思地離開。
等她走出廚房後，周嬸緊張得深深呼吸了半分鐘。想去拿張抽紙擦擦汗，結果力氣被抽空連紙都拿不出來了，直接用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幸好。
幸好老爺子睿智，一大早就叮囑了她，拿衣裳拿鞋子，都拿岍市那些老手工藝人做的。不拿國外大師那兒定做的。
也得虧了老爺子這麼多年，一直有個習慣。就是照顧老街坊的生意。
他年輕的時候，也沒有什麼錢，都是去手工店鋪裡麵做。和那些店鋪曾經的老板們都混成了朋友。
隻不過，老太爺從來不會說起來自己在商界裡有多麼風光。
他和這些老板們嘮嗑，從來都說自己隻是個開小店鋪做小生意的。
是以這些老板們也不知道他就是叱吒商界的麒祥娛樂的董事長。
後來那些老板一個個去世了，他們的後代繼承了家業。老太爺的習慣依然還在，沒事兒了就去當年做過鞋做過衣裳的鋪子裡走走，做些東西來照顧下生意。
這才攢下了足夠替換的鞋子衣裳，放在祖宅裡。
等到小孫媳婦兒來的時候，就能換上。
其實這些手工藝人們的手藝真的很好，選對了料子，再選對了款式。讓他們去做。出來的成品比商店裡賣的看著還更體麵些。
看著六太太遠去的背影，周嬸暗暗地籲了一口氣。
得虧了老太爺考慮周全。
認真說來，家裡也真就六爺唐景川和老太爺最像了。兩人深諳籌謀之道，每件事上都會在實施之前就細作打算。從來不會讓自己置於‘危險境地’。
這不。老太爺今天這件事上就體現出來‘有備無患’的硬道理了。
周嬸緩了緩神繼續工作。
院子裡。
寧馨出了廚房後，邊想著事情邊慢吞吞地朝著客廳去。
走了沒幾步，忽然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叫她：“弟妹！弟妹！小馨！來來來給哥哥搭把手。”
寧馨順著聲音偏頭看過去，見唐景城抱著一堆東西氣喘籲籲往這邊跑，就笑著迎了過去：“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呢？”
順手接過他懷裡的幾樣東西，幫他抱著。
唐景城笑著解釋：“剛和你大嫂一起買了些過年的東西，從車上抱到屋裡去。覺得能一次抱這些呢，結果沒走幾步就累著了。正想著怎麼辦，可巧你就經過，喊你搭把手。”
寧馨點點頭。
兩人一起走了幾步，寧馨突然壓低了聲音問：“大哥，你知道景川一個月大概能賺多少錢嗎？”
“啊？”唐景城聽得腳步一頓，忽然就走不動了。
“我知道他除了本職工作外，還會賺些外快。但是大體多少錢就不太清楚了。”寧馨歎著氣說：“他又是給我買禮物，又是買鋼琴的，林林總總算下來也花了不少錢。我怕他透支了存款，所以問您一聲。”
她這個問題問得真是太突然了，唐景城完全沒有防備。
他之前沒有和六弟對過有關這個問題的答案。
可是現在弟妹就在這兒看著，他也不好一個字都不回答，就說了句：“我也不知道啊。”
“大哥你就說個大體數字就行。您看我平時不用往家裡交錢，什麼水電費啊，菜錢米錢之類的都是他在付。”寧馨的表情異常誠懇：“如果他負擔太重的話，我就幫他一下，不用他花那麼多冤枉錢了。畢竟我賺的也很多。”
寧馨的表情太過真誠了。
以至於唐景城忘記了這位弟妹是個實打實的好演員。
唐景城心軟起來。
認真說來，老六和弟妹認識沒多久，弟妹不曉得老六能賺多少錢也就罷了。他們親兄弟這麼多年了，一點點都不知道又好像說不過去？
唐景城抓心撓肝地想了好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句：“可能每個月也就三十多萬吧？雖然不多，但是負擔你們的日常花費還是沒問題的。”
寧馨這便笑了。
每個月，也、就……三十多萬？？？
典型的富人思維。
很多出生就在非常有錢人家的孩子，從小到大衣食無憂，是體會不到窮苦人的生活有多麼艱難的。
“謝謝大哥。”寧馨說道：“多虧了你，我才有點知道他有多少錢。”
這話誇得唐景城一陣心虛。
“不客氣。不客氣。”唐景城佯裝鎮定地道。
他少說了那麼多個零，也不知道老六以後露餡了，弟妹會不會怪他。
不過，寧馨還有一件事有疑問。
“大哥。”她說：“我聽說孫雪青嫂子一雙鞋就二十多萬呢。送禮也要送五十多萬的鞋子。如果她的鞋子都那麼貴了，景川每個月隻拿三十多萬薪水，會不會太少？”
這個事兒，唐景城回答起來簡直太容易了。
“那女人能買得起那麼貴的東西？”他嗤了一聲，嗬嗬嘲諷：“唐景平什麼事兒都不乾，掛個閒職後還不夠惹事的。他家能那麼富？純粹吹噓罷了。而且我聽你大嫂說啊，孫雪青那身行頭，好多都是仿品。壓根不是真品。你信她呢。”
因為說的是實話，所以唐景城一溜串話說出來都不帶喘的。那叫一個溜
寧馨也抓住了其中的關鍵字。
掛閒職。
能讓唐景平掛閒職的，想必唐家生意做得挺大。
就是不知道具體在做什麼罷了。
寧馨今天打聽這些，也沒指望能瞞著唐景川。
她考慮著，孫雪青應該不會和唐景川談起來她們兩個的對話。周嬸和唐景城可能會講。
特彆是唐景城，兩個人聊了那麼多，唐景城肯定會告訴弟弟。
不過，回到家後，寧馨見唐景川不主動問她這些事，她就也不提。
……反正說謊的是他，要急也是他該著急。
在沒找到切實的證據以前，她繼續悠悠然地過她的小日子再說。
所以這天晚上，兩個人因為沒有人主動提起，便都沒有說起這件事情。
第二天是除夕。小兩口中午就到了唐家祖宅，和家裡人團聚著過年。
唐老太爺給每個孩子都準備了壓歲錢，包括唐嶽沈初雪、唐旭陶惠。
大家謝過了老太爺。
然後唐嶽沈初雪也給大房的各個孩子們送了壓歲錢。
“謝謝爸媽。”寧馨開心地說。
每次的紅包，都是其他人的滿滿鼓鼓一個大紅包，唯獨寧馨的最薄。
一旁的孫雪青瞧見了她的紅包薄度，看得眼熱。
“那麼薄。”孫雪青羨慕地說：“裡麵肯定不是現金，是卡。”
卡的話，說明是現金實在太多，紙包裡塞不下，隻能放銀行卡。
寧馨心裡也明白，今年她是初次嫁到唐家，所以唐家人疼愛她，給她最多。
但是這種話，從彆人嘴裡嫉妒著說出來，就不太好了。
寧馨給了孫雪青個淡淡的微笑：“接嫂子吉言。”
然後就不再和孫雪青多說了。
吃過晚飯後已經是九點多。
為免淩晨時候網絡擁堵，此時此刻，華國的人們都在手機上提前給親朋好友拜早年。
唐家人情況有點特殊。
因為唐家在商界和娛樂圈的超然地位，基本上都是彆人在給唐家人拜年。
一屋子人接電話收消息收到了手軟嗓子疼。
隻有寧馨還算好一些，給爸媽打了個電話說了很久後，給老師們拜完年，又收到了好友電話聊了會兒。
然後她就接到了屈家人打來的電話。
其實寧馨是打算主動打電話問候屈爺爺的。結果這邊她還沒打過去，那邊，屈老爺子就讓屈壯壯把電話給打來了。
寧馨接了電話後，屈壯壯直接把手機給了爺爺。
“爺爺好！”寧馨說。
一聽到她的聲音，屈老爺子就笑得合不攏嘴。
兩人從今天晚飯吃了什麼，到晚飯前玩了什麼，再到明天準備去哪裡拜年……
零零碎碎的聊了一個多小時才掛電話。
寧馨掛斷的時候，抬眼看向四周，才發現滿屋子的人都在盯著她瞧。
“……我臉上有什麼嗎？”寧馨摸了摸臉頰，疑惑著問。
唐景川指了她的手機問：“剛才和你打電話的是哪個？”
“屈爺爺啊。”
“屈爺爺？”唐老太爺奇道：“哪個屈爺爺？”
寧馨回想了下，有些不太確定地答道：“爺爺好像叫做屈博興。”
唐景川與唐老太爺道：“是屈司令。”
這個稱呼一出來。
唐老太爺忽然就神色一整，變得嚴肅許多。
“原來是屈老。”唐老太爺正色道：“他老人家當年幫著國家打敵人。值得尊敬。”
說罷，老太爺思量了下，又和寧馨說：“你有機會認識屈老，也是機緣。晚些時候我讓人準備些過年的禮物，你這幾天幫忙給屈老寄過去。”
唐老太爺的妻子，已故的唐老太太，便是大院兒裡長大的孩子。
岍市和A市不屬於同一個軍區，但是相互之間也有聯係。是以唐老太爺和屈老爺子也曾有過幾麵之緣。
隻是不熟。
對於屈老爺子這種鐵骨錚錚的漢子，唐老太爺是一直存有敬意的。
雖說屈老爺子現在七十多歲的年紀，比唐老太爺還要年輕一些。
但是這種敬意，是對於衛國之將的尊重。和年齡無關。
寧馨了解唐老太爺的堅持，笑道：“您放心吧。我一定給您把東西寄到。”
除夕之夜。
唐家人聚在一起守夜。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都起來了。
孩子們向長輩們問了安，又陪著唐老太爺一起吃了早飯，向老太爺問了好。這便各自散去。
寧馨今天要到大院兒裡去一趟。
袁波已經把《清婉》的曲子寫好了，還讓著名詞作者孟玉恒填了詞。
就想讓寧馨過去看看詞曲，順便試一下音。
這首曲子，本來孟玉恒的意思是讓《清婉》的男女主，也就是寧馨和田瑋一起演唱。
可是袁波覺得田瑋演戲還行，唱歌卻不夠好。
更何況袁波聽過《風華無限》的插曲，覺得寧馨和羅楓的歌聲真的是超級搭，所以這次也想讓他們倆來合作。
因此在袁波的堅持下，主題曲的男女對唱，將由寧馨和羅楓來完成。
今天大年初一，羅楓剛好會去大院兒裡給長輩們拜年。
趁著他也來的機會，袁波就想讓兩個人來試試看這首歌。寧馨正好也沒什麼地方需要拜年的，自然答應下來。
她本來是叫著唐景川一起去大院的。
可是唐景川說他今天有事，要到彆人家拜年，所以兩人就在半路上分道揚鑣了。
寧馨等著袁波來接她。
而唐景川……
唐景川就趁著寧馨還沒去大院兒的這個小會兒功夫，快速抄小道去了大院兒一趟，給長輩們拜年。
他這次拜年的動作很迅速，問了好就離開，也不多留。
首長和政委他們都覺得好笑，和他打趣：“大川啊你這是乾嘛？著急回家陪媳婦兒啊？”
大家都聽說唐景川娶了老婆，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隻不過那姑娘好像是家裡有什麼事，遲遲不肯露麵。
大院兒的人，心裡都通透著。
誰家沒點難處？
唐景川不帶小妻子來見長輩們，肯定也是有他不能說的原因。、
更何況，唐家小六接手了唐家的生意後，越來越低調，從來不在人前露麵。
除了非常熟悉的人家外，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唐家六爺的存在，更不清楚唐家的實際掌權人現在是他。
所以長輩們也不催他，隻等著他看什麼時候時機合適了，再把小嬌妻帶過來就成。
麵對著長輩們的笑言，唐景川不慌不忙，微笑著作答：“嗯。回去陪老婆去。沒辦法，妻管嚴，這輩子怕是翻不了身的。”
然後他就泰然自若地離開。
留下一堆政界大腕兒們在後麵笑著說他。
·
袁波接到寧馨後，就慢悠悠開著車，帶她在市裡繞圈子。
手機收到了“暗號”，他知道唐景川已經離開大院兒後，方才載著寧馨慢吞吞回了大院兒。
兩人到的時候，羅楓已經在袁家等了半天了。
昨天晚上羅楓參加新春晚會，唱了首歌。淩晨三點多才回到家。剛剛睡醒就來了袁家等候，甚至都沒來得及到各處拜年。
“可是讓我好等。”羅楓看到袁波的刹那，就忍不住抱怨了句：“早知道你那麼慢，我還不如再多睡半個鐘頭。”
袁波笑道：“抱歉抱歉，這事兒怪我。寧馨和她家裡人也要拜年的，我的時間沒安排好。”
羅楓原本沒休息好，腦袋有點沉。
聽了袁波那句意有所指的‘寧馨和她家裡人也要拜年’後，他一個激靈，腦袋突然就清醒了。
……是了。唐景川肯定要來大院兒拜年的。
不能碰上。
想必袁波是因為這個才那麼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