岍市很大,共分好幾個區。
巧的是,寧馨家和大院兒、唐家舊宅都不在同一個區。
她便借了這個機會,更加確認一下。看看金老太太到底是不是和唐旭有點關係。
金老太太就斟酌著說了個“市中區”。
巧了。
唐家的祖宅,就在“市中區”的一片古舊住宅群內。
而且寧馨去的唐家,就在那裡。
不過這時候寧馨卻是歎息著搖搖頭:“那邊都是老住宅了。平時不過去的。而且那邊的屋子都荒廢了一大半,平時幾乎也沒什麼人去住。”
語畢,她又問金老太太:“您老是哪一年去過岍市的?那時候您去的時候,市中區是不是還繁榮著。”
她說的這些話半真半假的,卻是讓唐景川留意到了一個事情。
——寧馨在套這個老太太的話。
唐景川沉默著望向自家小妻子,段時間內決定不多管閒事。
先靜觀事態發展再說。
金老太太聽了寧馨的話,歎了口氣:“也是六七十年前的事兒了。”
她仔細想了想:“大概六十七年前吧?老咯,記不清楚咯。隻能說個大概而已。”
她說出來的這個時間點,讓唐景川突然就變了心思。
唐家二叔唐旭,現在六十八歲。
當年唐旭被丟棄的時間點,大概就是六十七年前左右。
“六七十年前?”唐景川含笑道:“那可是很早了。我聽說那時候市中區還繁榮著……隻不過我沒見識過。”
“是的。”金老太太的眼神有些迷離,像是在看向窗外,又像是在看向某個不知的過去:“那時候真的很繁榮啊。走個一條街,就是賣東西的。轉彎還有做衣裳的。那個做衣裳的可了不得,手工很好,據說是全國都有名的。我那時候還想著,能夠穿上那麼一身這裁縫新做的裙子,得多風光啊。”
說到這兒,她突然撇棄了過去,忽然就清醒過來,忙道:“聽說小洛你沒去過市中區,所以我和你說說這些。其實平時我是不提的。”
語畢,金老太太又忍不住追問:“你真沒去過市中區?他們那邊就算是沒落了,也很厲害的。有好幾戶人家還是當地的名門望族,好多權貴都去那邊想要結交那幾戶人家。”
金老太太一再追問著。
這下,不隻是唐景川。
陸興這個時候也察覺出來了不對勁。
隻不過陸興覺得不對勁,卻是從自己奶奶這邊發現的。
他本以為一向不同意他帶朋友回家的奶奶,網開一麵同意他帶了洛寧馨回家,是因為覺得洛寧馨這個女明星很可愛很漂亮,支持他追洛寧馨,所以點了頭。
現在他隱約覺得。
奶奶同意他帶洛寧馨回來,純粹因為洛寧馨是岍市人。
陸興覺得奶奶好像很想打聽岍市的事情似的,總在問著一些那邊的問題。
這個認知讓陸興開始不高興起來。
就算他結識洛寧馨是因為彆的目的。
就算,他當初的目的不單純。
但是這不代表著他能忍受彆人做事情目的不單純。
更何況剛才看到了洛寧馨的豪車後,再見識到洛寧馨身邊就算是個助理都那麼貴氣以後……
陸興更加覺得洛寧馨值得結交起來。
如果說,因為奶奶的咄咄逼人而使得洛寧馨心裡有疙瘩,對他有意見的話,那麼後麵他再想扭轉洛寧馨的感覺就很困難了。
陸興都已經研二了,走過不少場秀,見識過不少的有錢人。
他知道,但凡是有點錢的人,都有點小脾氣小性子。
倘若奶奶再這樣下去,把洛寧馨心底的小性子給逼出來,讓她氣到離開了。那麼這事兒就基本上黃了。
陸興趕緊說:“奶奶,你累了嗎?我扶你回屋啊。”
說著就站了起來。
金老太太卻是不肯。
她顫顫巍巍走到了寧馨的身邊,伸手想要拉寧馨的手。
卻被寧馨借機去拿桔子給躲開了。
寧馨仔仔細細地剝著桔子。
金老太太看沒機會去握她的手了,也隻能作罷:“小洛啊,你是大明星,在岍市認識不少人吧?”
“是挺多的。”寧馨禮貌地微笑。
“那奶奶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金老太太說:“有空的時候幫忙去那裡看看?”
不等寧馨同意或者拒絕。
金老太太已經喟歎道:“我這把老骨頭了,走也走不遠,行也行不便。想回去看看,卻也沒有力氣了。如果可能的話,奶奶想麻煩你去那邊看看。”
“奶奶!”陸興不樂意了,側過身子,不悅地看著金老太太:“您如果想讓人去那邊看看,找我就行了。何必麻煩彆人?”
金老太太忽然臉色一沉:“我和小洛說話呢,關你什麼事!而且我隻是想讓小洛過去看看那邊。又沒讓她做什麼……你急什麼!”
這時候之前一直沉默不說話的段向哲,主動開了口:“陸奶奶,不是我說。寧馨現在需要拍戲,需要拍綜藝,忙得很。恐怕她自己都沒空回去岍市……您拜托她,恐怕是找錯了人。”
陸興剛剛被奶奶的神操作給憋了一肚子火,現在看到段向哲這樣子多管閒事,頓時更氣了。
“誰讓你多管的啊?再說了,你來乾嘛!”陸興對著段向哲吼了一聲,語氣非常不好:“我又沒讓你來。要你多管閒事。”
寧馨把口中的桔子咽了下去:“段學長是例行的輔導員視察,跑到我那邊去了。我就順便把他帶來了。不行嗎?”
在德海大學,輔導員還是有一定權限的。
比如監督和視察學弟學妹們的學習和生活情況。
段向哲身為寧馨班級的輔導員,還真有權限去摻和一下學弟學妹的日常生活問題。
寧馨這麼說,倒也無可厚非。
陸興沒想到自己是請了個朋友來做客,卻一個兩個的都開始懟他了。
他也不是什麼脾氣好的,頓時站了起來,打算撂攤子不乾。
“你們聊得開心是吧?那你們聊吧!我就不奉陪了!”
陸興說著就要跑出屋去。
卻被金老太太給叫了回來。
“你亂走什麼!”金老太太道:“你爸媽有事出門,今天回不來。家裡就你和我在,你不招呼客人,難道讓我這個老太婆招呼客人?”
陸興剛才是尊重奶奶,所以還沒有和奶奶真正開始吵起來。現在被奶奶一訓斥,他之前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就冒出來了。
“我倒是也想招待客人啊!”陸興怒道:“要不是你一直拉著寧馨說個沒完,我犯得著離開?你既然那麼想要和她說話,那你們說好了。我就是個多餘的!”
金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我就是好多年沒回去了,所以想找個那邊的人了解一下那邊的情況。你倒是好。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這麼對我的?!”
陸興也是氣狠了,顧不上什麼祖孫親情了,拉著臉嗬嗬一笑:“我從小到大被你約束的還不夠多?平時就不讓我請同學和朋友回家。這我也算了,忍著。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朋友在家裡,你就非得這麼著霸著人家說個沒完?”
他也並不傻。
在德海大學這種學府能夠讀到研究生的,哪個是傻的?
話到這兒,陸興自己也有點反應過來了:“奶奶,你該不會就是想了解岍市現在的狀況,特意同意我把寧馨叫到家裡來的吧?你這麼做,目的是什麼?”
他這麼一說。
金老太太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金老太太叱道:“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了。看小洛正好過來做客,她又正好是岍市人,所以我就多問了幾句那個我住過的城市。這有錯?”
“本來沒覺得有錯的。”陸興這個時候眼睛一亮,也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可是剛才寧馨明明說了沒去過那個什麼……”
他一下子想不起來那個詞兒了,略一停頓。
唐景川在旁邊補充道:“市中區。”
“對市中區!”陸興趕忙道:“寧馨明明說了沒去過那個市中區,你還非得讓人生過去瞧瞧。你安的什麼心!寧馨是明星,出去一趟容易嗎?你就這麼不考慮後果,非讓人到那兒去。你這怎麼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呢。”
說罷,陸興狐疑地上下打量起金老太太來:“你該不會有什麼事兒瞞著我們吧。比如,有什麼放不下的事兒,在那邊?”
金老太太年紀大了。
她已經八十多歲,還不知道有幾年好活。
有些事兒,就算是知道不該說不該做,也不由得想要說一說,做一做。
現在被孫子這麼一懟,她有些冷靜下來,便連連擺著手做辯解:“你這孩子就喜歡瞎說。我那時候在那邊工作而已,能有什麼放不下的。”
陸興:“那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非要寧馨過去吧。”
金老太太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眼看著金老太太就要立地尷尬死。
這個時候有人推門進屋了:“媽。今天來客人了是嗎?我記得小興說今天帶客人過來。”
伴隨著說話聲,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正是陸興的爸爸陸振。
他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五官不算出眾,身材微微胖。個頭不高,隻中等。
可就是這麼個身材中等,長相平庸,說話做事也很尋常的一個男人。
卻是讓有些人感到意外至極且震驚。
陸振一出現,就算是素來冷靜的唐景川,也忍不住騰地下站了起來,眼睛直直地看著陸振那張臉,震驚到半天都緩不過神來。
寧馨:“……”
寧馨暗道糟糕。
來之前,陸興不是說他爸媽今天不在家,就奶奶和他兩個人嗎?
怎麼陸振就突然回來了。
其實她也沒想到唐景川會跟過來,所以之前沒有和唐景川提過,陸振與唐旭長得很像這件事。
畢竟,她隻是看到了陸振的照片而已。
照片這種東西,經常拍的不準。出來的圖像與本人並不是完全一樣。
更何況她拿到的那個照片並不是特彆清晰的那一種。
所以寧馨打算著,等到來了陸興家一趟,想辦法看到更多的陸振的照片,更確定一點了,再和唐景川說。
誰知來的路上就那麼巧,碰到了唐景川。
誰知唐景川就非要跟著過來陸家。
在車上的時候,有張可樂和段向哲在,她沒方便和唐景川說。
她本打算等一會兒的時候,其他人各忙各的,她有空和唐景川單獨在某個地方的時候,再瞧瞧告訴他。
不料事情就是那麼巧。
原本今天不應該在家的陸振,居然突然就回來了。
這可是真的讓唐景川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見到了和唐旭幾乎一模一樣的這張臉。
好在唐景川素來沉穩。
加上剛才和金老太太聊天的時候,他多多少少想到了唐旭這個人。
所以,麵對著陸振的時候,他才能夠依然保持住一分的冷靜。
唐景川突然站起來,嚇了陸振一跳。
氣氛最最尷尬的時候。
“……你好。”唐景川硬生生從齒縫兒裡擠出這幾個字:“很高興見到你。”
這樣一來。
他很突兀地站了起來,倒是像在主動和陸振打招呼了。
這也和他之前“塑造”的助理身份有點點相符。
金老太太和陸興都沒察覺出什麼意外來。
因為祖孫兩個剛剛吵架,都在氣頭上,腦子沒有那麼清楚。
倒是段向哲看了唐景川一眼,隱約覺得他剛才站起來那一下不太尋常。
不過。
段向哲知道,這個男人肯定不簡單,所以他沒有吭聲,隻保持了沉默。
雖然陸振的出現,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但是,他的突然歸家,倒是緩解了當時那劍拔弩張的氣氛。
有了陸振在。
陸興和金老太□□孫兩個到底是沒有再繼續爭吵了。
兩人一個去了自己臥室拿東西來招待同學們,一個去了廚房,吩咐保姆準備午飯加菜。
而陸振則留下來招待客人們。
“您怎麼突然回來了?”寧馨主動詢問:“聽陸興說,您和太太在外地趕不回來的。”
陸振哈哈大笑:“我老婆說,今天難得大明星過來,就讓我過來幫忙招待客人。其實她也是怕家裡不經常有客人來,我媽和我兒子招待不好你,所以昨天就趕我回來了。”
段向哲問:“您太太怎麼沒回來?”
“她其實也想要回來的。昨天晚上不知道怎麼的,吃壞了肚子有點腹瀉。就留在那邊繼續玩了。”
沒了陸興在。
幾個人互相之間都不熟。
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
寧馨起身道:“我去接點水喝。”
之前陸興和她說過,他家的茶水間在哪個位置。
現在氣氛那麼冷,她可不願意在這個屋子裡,對著和唐旭那樣一模一樣的臉繼續待下去。
索性去喝水。
陸振起身:“我幫您去倒吧。”
麵對著這樣一位大明星,他還是非常緊張的。總覺得不能怠慢了大明星。
寧馨微笑:“陸興和我說過了茶水間位置。您剛回來,休息一下,不用客氣。”
陸振笑著坐了回去,又道:“那邊有一次性水杯。您儘管喝,就當自己家就行。”
寧馨一離開這個屋子。
段向哲就跟著也去了茶水間。
趁著寧馨去拿一次性水杯的時候,段向哲忍不住提醒她:“那個男人不簡單。你小心著他點。”
他口中的“那個男人”,自然是說的唐景川了。
寧馨還沒答話,茶水間門口已經傳來了幽幽的歎息聲。
“在人背後說壞話,恐怕不是君子所為。”唐景川輕飄飄地說。
段向哲是真的嚇了一跳。
這個男人走路沒聲音的?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就在段向哲被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時候。寧馨已然幫著他懟了回去:
“就算被後說人壞話不是君子所為。那麼,放輕腳步偷偷跟過來,然後偷聽,再嚇人一跳……這難道就是君子所為了?”
唐景川有點不樂意了。
寧馨這麼幫助段向哲說話,唐景川有點看不下去。
剛才陸興去懟段向哲的時候,寧馨也幫段向哲說過話。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現在她又又又在幫那個臭小子。
唐景川睇了眼段向哲,含笑道:“我從小練拳法練腿法。有時候是不小心放輕了步子,自己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自己會功夫,比那小子強。
“拳腳功夫……”段向哲擰眉:“你這就是武夫?”
唐景川聽了後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
他一個正兒八經學過南拳北腿軍體拳的,倒是被這個毛頭小子說成了是武夫??
他在這個小子這個年紀,都拿到博士證書兩年了!
唐景川淡淡一笑:“文武雙全才是正道。”
段向哲仔細想了想:“沒有用的東西不用多學吧?”
唐景川:“……”
這小子不會說人話??
他們兩個人在那邊針鋒相對著。
寧馨卻是看著茶水間裡,陸家人用的那些杯子,突然起了個念頭。
可能是刑偵和刑偵劇看多了的關係。
她記得DNA做親子鑒定,是需要當事人接觸過的東西。
也不知道,如果從這個家裡拿點唐旭或者金老太太,甚至是陸興用過的杯子之類的。再搞點唐旭用過的東西……
會不會能夠做個鑒定出來?
就是不知道這樣偷偷拿人東西做鑒定是否違法。
寧馨知道唐景川是岍市人,在A市認識的人可能會比在岍市認識的少一些。
她看那兩個臭男人還在計較著。
就跑出屋子,到院外,選擇了個沒人的僻靜角落,偷偷打電話給屈老爺子詢問這件事。
屈老爺子正在和老戰友們吃茶打牌呢。
冷不防就聽到警衛兵在喊:“屈老!有您的電話!”
屈老爺子正好手裡頭有好牌。
他舍不得放下牌,便朝著警衛兵喊了句:“讓打電話的人等會兒。過三分鐘再打。”
又不住催促:“老徐老徐,快出牌。”
徐參謀忍不住提醒他:“屈老啊。你要不要先接電話?萬一是有重要事情的呢。”
“能有什麼重要事兒哦。”屈老爺子連連搖頭:“老大和老大媳婦兒現在忙著呢。孩子們不是考完試了嗎?期末試卷他們得批啊。壯壯當兵去了,萌萌在拍戲。其他人找我,都是找我辦事兒的。不接。”
徐參謀不放心,高聲問警衛兵:“打電話找屈老的是乾嘛的?”
警衛兵:“問事兒的!”
屈老指指警衛兵的方向:“老徐,你看了吧。我就說吧。”
這下子徐參謀也覺得這電話不用接了。
就在屈老爺子得意洋洋地準備繼續催促徐參謀出牌的時候。
警衛兵又加了一句:“打電話的是洛小姐!”
屈老爺子聽了後,手一抖,滿手的好牌就這麼嘩啦啦全掉地上了。
“不打了不打了。”他趕緊站了起來,朝著警衛兵小跑過去:“我乖孫女兒的電話。我得去接。”
徐參謀無奈地搖搖頭:“這屈老。”順手就把落了一地的牌給屈老爺子撿了起來,放好。
又高聲喊:“您老慢一點。彆摔著!”
屈老爺子接電話的時候,心情是飛揚的,語氣是愉悅的:“小馨呀~怎麼想起來給爺爺打電話啦~~”
寧馨這邊時間緊迫。
她來不及囉嗦其他的,就直接了當的問屈老爺子:“爺爺。拿用過杯子是不是可以做親子鑒定啊?如果偷拿了杯子做親子鑒定,是不是違法的??”
她不過是想求證一下,從陸家這邊拿了杯子行不行,而已。
結果屈老爺子一聽,瞬間腦補起來,想到自己偷偷拿了寧馨用過的杯子,給她做親子鑒定的這件事。
屈老爺子剛剛飛揚起來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他磕磕巴巴地,語不成句地問:“小、小馨啊啊,你跟、跟爺爺說,你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麼?”
越說到最後,他聲音越小。到了最後一個字兒的時候,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出來。
純粹就是。
心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