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耳邊響起赫赫風聲——西戈朝夜鷹撲了過來,後者看了茉莉奶奶一眼,冷靜往後,飛快退出廚房,西戈被她引了出去。
等到了客廳,夜鷹立即展開攻勢,西戈也怒吼上前,兩人扭打在一起。
茉莉奶奶扶著拐杖追出來,心急道:“夜鷹同學!危險!”
“後退,”夜鷹卻道,“您會妨礙我的動作。”
茉莉奶奶一愣,但見夜鷹應付有餘,跟她說著話還能躲開西戈的攻擊,便往後退了幾步,仍舊不放心,抄起拐杖:“我……你撐不住了就逃!奶奶在這裡!”
夜鷹嗯了一聲,凝神對付西戈。
他似乎又回到了在體術課上的狀態——神情瘋癲,雙目猩紅,力氣、速度都提升了好幾個檔次,然而出手卻毫無章法,隻顧著一味盲打。
但這樣其實對夜鷹有利。
她保持著防禦姿勢,擋了西戈的幾下攻擊,很快找到他的一處破綻,身體忽然下彎,一腳踢向西戈的膝蓋,後者吃痛一聲,惱怒伏下身子,夜鷹卻蛇一般直起身,繞到他的背後,手臂勾住西戈的脖子,用力一收。
“咳!”
西戈被她壓倒在地上,拚命掙紮,臉色卻越來越紅,夜鷹微一用力,他發出一聲悶哼,頭垂下,暈了過去。
茉莉奶奶簡直是撲了上來:“夜鷹!你沒事吧?”
“還好,”夜鷹檢查了下,“我沒受傷。”
倒是茉莉奶奶的脖子上還留著十個手指印,看起來觸目驚心。
茉莉奶奶注意到她的目光,不自然地摸了下脖子,才道:“唉……我等下去塗一些藥。”
夜鷹問:“發生什麼事了?西戈為什麼會攻擊您?”而且他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聞言,茉莉奶奶長歎了口氣,表情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隻是道:“能麻煩你先幫我把西戈背回房間嗎?”
夜鷹看著她:“……好。”
背起西戈時,夜鷹才發現他跟自己差不多重,全身似乎隻長了骨頭,瘦削的肩膀如同一根斷刺似地戳著她的脊背,有些痛。
夜鷹將他拖回房間,吃力搬上床。
西戈的房間很特殊,牆壁上包著一些海綿物質,夜鷹按了下,很軟,就算撞上去也不會覺得痛。
她看了一圈,房間裡隻有一些必要的家具,書桌上堆著許多瓶瓶罐罐,全是藥,夜鷹翻看了下,都是針對神經衰弱的。
桌邊還有兩個小相框,分彆是西瑞元帥和茉莉奶奶的照片,一個相框稍微有點歪了,夜鷹走過去,把它扶起來,發現下麵還墊著一張照片。
她下意識翻過來,一看,人愣住了。
七個學生對著鏡頭,露出微笑。
——那是他們在頒獎典禮之後被拍的慶祝照,夜鷹記得西戈還很不情願,他被眾人圍在中間,連笑也不笑,隻是臭著一張臉,仿佛誰欠了他錢似的。
那時艾爾還說:“都是‘出生入死’過的戰友了,怎麼連個照片也不肯拍?”
西戈回的是什麼夜鷹忘記了,但照片的背麵寫了兩個小小的字,她低下頭看——
“戰友。”
“夜鷹同學?”
忽然,門外傳來茉莉奶奶的聲音,夜鷹忙把照片放回去,應了一聲:“在這裡。”
門開了,茉莉奶奶拄著拐杖進來,手裡拿著一個針管:“能幫奶奶一把嗎?”
夜鷹點頭,把她扶到床邊,茉莉奶奶從口袋裡拆了一包藥水,注入針管,才道:“把這個紮到他手臂裡去吧。”
夜鷹問:“這是什麼?”
“鎮靜劑,”茉莉奶奶道,“能緩和他的神經。”
夜鷹依照她的吩咐做了,淡藍色的藥劑被儘數推入西戈的胳膊,不知是錯覺嗎,西戈的臉色顯得更白了,他低低發出一聲呻|吟,把身子扭了過去。
茉莉奶奶哀歎一聲:“可憐的孩子……”
她伸出手,將西戈布滿青筋的胳膊輕柔放回被子裡,夜鷹盯著她,問:“西戈為什麼會有這種症狀?”
“具體我也不清楚,”茉莉奶奶道,“但可能是當年事故留下來的後遺症,小時候情況更糟糕,發病的時候誰也攔不住,當時老爺不得不配了好幾人,才能把少爺壓下去。”
“這幾年病情稍微好一些了,老爺才想著讓他去上學,可是之前明明好好的,今天怎麼突然就發毛病了……”
茉莉奶奶說著,黯然抹了把淚,又想到什麼,小心問夜鷹:“夜鷹同學,你不會嫌棄少爺吧……?”
夜鷹搖了下頭:“還好。”畢竟他也傷不到她。
茉莉奶奶才鬆了口氣,眼中重新湧起淚花:“少爺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您去處理下傷口吧,”夜鷹說,“我看著西戈。”茉莉奶奶脖子上那圈紅印看著挺醒目的。
“好……好……”茉莉奶奶點頭,“夜鷹同學……”
她忽然抓住夜鷹的手,低聲道:“謝謝你。”
夜鷹一怔。
沒有想到茉莉奶奶會有如此大的力氣,老人用力地握著她的手,仿佛要將全身的情感都傾注而上,夜鷹都感到手指微微得發痛,頓了幾秒,才說:“沒有關係。”
茉莉奶奶才鬆了口氣,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你看我,人老了就是容易激動……那我先下去了。”
夜鷹忙把她攙扶到門口,等茉莉奶奶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她才回過頭,卻陡然對上一雙漆黑的眼。
西戈醒了,躺在床上平靜地看著她:“你都看到了。”
他用的是陳述句。
夜鷹想了想,把門關上後才道:“恩,你……”
話還沒說,就聽到西戈突然道:“你要是覺得害怕,或者惡心,就直接走,裘德肯定會很樂意接待你,如果你不想去他那裡,就先聯係父親,他會幫你安排好一切。”
夜鷹愣了一下:“不是,我……”
“如果想要錢的話,我那部分的聯賽獎金都給你。”
“等等……”
“你要是受傷了,醫藥費也可以問父親報銷。”
夜鷹:“……”
她走過去,抓起被子的一角塞入西戈嘴中:“閉嘴。”
西戈:“嗚……?!”
“聽著,”夜鷹抱起手臂,“我沒有覺得你惡心,或是害怕,還有你這病……”她停下來,注意到西戈放在床單上的手猛地抽緊了。
夜鷹像是沒看到似的,繼續說:“很正常,現在社會壓力大,誰都會情緒失控。”
西戈道:“但沒有人會像我這樣——發起病來就像個瘋子。”
回想起他的表現,夜鷹老實道:“唔,是挺叫人吃驚的。”
西戈瞄了過來,目光滿是危險,夜鷹裝作沒看到,繼續說:“不過也沒有關係,我不介意。”
她認為這隻是一樁簡單的小事,但西戈卻忽的坐了起來。
他小聲道:“你不害怕嗎?”
“害怕?”
“我犯病的時候,誰都認不出,”西戈低垂著眼,“剛才你也看到了,我對茉莉……”
他張著嘴,卻說不下去了。
夜鷹猜到他心中所想,歎了口氣。
“你又不是故意的,沒必要自責,”她走到西戈麵前,低頭注視他,“茉莉奶奶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彆想太多了。”
西戈咬著唇不說話。
夜鷹皺著眉想了會,突然道:“這樣吧。”
西戈:“?”
“下次你再犯病,我就來阻止你,”夜鷹說,“這樣你不會傷害到其他人,也不用自責了。”
西戈說:“但萬一我失控的時候你不在怎麼辦?萬一你……”
怎麼又來?知心姐姐夜鷹終於失去了耐心,隨手抓住被子,塞進西戈嘴裡。
西戈:“……”
“聽著,沒有萬一,”夜鷹說,“你隻要知道——隻要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再情緒失控。”
少女的眼睛一片澄亮,像是灑入了漫天的星辰。
西戈盯著她,良久,才輕輕發出一聲應:“嗯。”
夜鷹滿意了,替他拔掉嘴裡的被子,正想說什麼,眼神一頓:“這是什麼?”
她看向西戈的耳側。
西戈不明所以:“什麼?”
“彆動。”夜鷹說著,撩開他的頭發,露出西戈的耳垂。
隻見耳垂的內側似乎黏了什麼黑色的東西,夜鷹用指腹蹭了一下,發現蹭不到,她乾脆湊近些,眯起眼去看。
西戈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到底有什麼東西?”
“9……”夜鷹喃喃道,“一個‘9’。”
西戈的耳垂內壁上,印著一個黑色的數字9。
***
“夜鷹!”遠遠的,一個身材高挑的男生衝夜鷹招手,“這裡。”
夜鷹抬手和裘德打了個招呼:“早。”
自從那天西戈情緒失控後,已經過去了半周,西戈被西瑞元帥勒令在家養病,夜鷹隻能自己去下町區。
不知為何,兩人皆默契地沒有提及西戈耳垂上的數字9.
夜鷹今天本來想再去文刀袖那裡,但一大早就收了他的簡訊,說身體不舒服,讓她彆過來打擾。
西戈又躺在床上養身體,夜鷹一個人無聊,乾脆約了裘德去帝國圖書館——剛好她有想查的資料。
裘德走過來,高挺的身材與雋秀外表吸引了大片過路女生的目光,他猶不自知,對夜鷹說:“她們都在看你。”
夜鷹:“……”不,是看你。
但的確,自從夜鷹參加了聯賽之後,知名度高了許多,且莫名多出許多粉絲,之前她走在外麵,被一個自稱粉絲的人追了半條馬路,當時西戈也在,差點直接跟人打起來,從此之後夜鷹出門總是帶著個兜帽,好遮住臉。
“走吧,”見越來越多的人看過來,夜鷹拉了下衛衣的兜帽,“我們去圖書館。”
裘德點頭,一邊問她:“你想去帝國圖書館查什麼?”
“超神機甲,”夜鷹等在排隊檢測汙染值的地方,扭過頭,注意到裘德的神色變了下,“你知道嗎?”
“恩,”裘德遲疑道,“不過關於這個……”
他還沒說完,輪到兩人了,夜鷹特意看了眼檢測門,這隻是個簡易檢測口,並不會顯示汙染值,她便放心走了過去,檢測門閃起綠光——她通過了。
裘德也過了檢測門,繼續對她道:“超神機甲是五年前一個學者提出的概念,他聲稱遠古時期有種特殊技術,能讓機甲獲得自主意識形態,直接與駕駛員溝通,他稱呼其為超神機甲。”
這和夜鷹搜到的詞條差不多,她點點頭:“然後呢?”
“但那個學者從未發生過任何能支撐他理論的機甲,因此他的說法遭到了各界的抨擊,外加後來發生了些事故,超神機甲這個概念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故?”
裘德說:“可能你知道——三年前的帝國研究所人體實驗,當時的犯人正是提出超神機甲概念的學者。”
夜鷹想起來了,怪不得她搜索這個詞條根本沒有什麼信息,想來應該是被屏蔽了。
果然,裘德也道:“如果你去圖書館是為了查超神機甲的話,那應該是找不到的。”
夜鷹一愣,既然如此,那文刀袖的手劄又是怎麼回事?而且為什麼和她的天蠍長得一模一樣?
她想了想,決定把這件事告訴裘德,還沒開口,目光忽然被麵前走過的兩人吸引了過去。
裘德疑惑道:“夜鷹?”
夜鷹應了一聲,指著遠處道:“你看。”
裘德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隻見兩個男人正往圖書館的一角走去,他們挑了一個有盆栽的角落坐下,剛好擋住兩人的身影,叫人很難發現。
裘德問:“有什麼問題嗎?”
夜鷹說:“我們先過去。”
兩人悄無聲息地湊到附近一個角落,探出頭,剛好能看到對麵交談的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大約三十多歲,斜躺在座椅上,姿態放鬆,另一個帶著兜帽,麵孔掩在陰影裡,他的肩膀僵成緊張的弧度,雙手放在膝蓋上,是防備的姿勢。
夜鷹“嗯?”了一聲,她莫名覺得那個中年男子有些眼熟。
中年男人先開口了:“阿袖,我跟你說的事情怎麼樣了?”
阿袖?
夜鷹和裘德對視一眼,分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須臾,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你不是說過,上次就是最後一次了嗎?”
夜鷹的瞳孔一縮。
第二個男子抬起頭,柔軟的亞麻色頭發貼著臉側,露出一雙碧綠的眼,他盯著對麵的男人,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是文刀袖。
作者有話要說:啊!今天的我是肥肥的我!
崽崽們多留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