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德微怔:“三個小時?”
“三十分鐘,”夜鷹道,“魏秦上校不是要求我們六點集合嘛,所以我……”
裘德打斷她:“……你不用說了。”
夜鷹:“?”
下一刻,她被裘德按在沙發上,後者一邊摁住她的肩膀,防止夜鷹起身,一邊道:“西戈,叫救護車。”
整個遠征基地占地足有6000平方千米,有時遇到突發情況,醫護人員來不及趕到,白夜將軍特意部署了救護車,好讓病患能得到及時治療。
夜鷹:“?”救護車??
沒等她掙紮,西戈已經動作飛快地按下了急救號碼,隨後,和裘德一起虎視眈眈地盯著夜鷹,隻要她稍微有起身的意思,立刻就被毫不客氣地摁回去。
不愧是遠征兵團的救護車,出車的速度也尤為迅速,不到兩分鐘,救護車已來至訓練館,車頂一邊閃著急救紅燈,一邊將一臉懵逼的夜鷹拉走了。
裘德還站在車下對夜鷹揮了揮手:“下午的訓練你不用來了,我會給魏秦上校請假的。”
夜鷹:“等……”
醫護人員會錯了意,一臉緊張湊過來:“同誌,你哪裡不舒服?”
夜鷹:“我……”
“呼吸困難?”醫護人員直起身,衝助手大吼,“快拿呼吸機!”
助手:“是!!”
最後,夜鷹麵上被罩了個呼吸器,完美限製了她的發聲,她望著窗外微笑衝她揮手的裘德和西戈,一臉迷茫地被拉走了。
醫護室內。
朱思醫生:“……”
她一臉無奈地盯著被當成高危病人而躺在擔架上的夜鷹,揉了揉太陽穴,問急救人員:“這個病患是怎麼回事?”
急救人員緊張道:“我們接到通知,說有個預備兵出現心率不齊,呼吸困難的情況,就趕緊把她帶過來了。”
有些士兵精神力薄弱,長時間接駁模擬器很容易導致神經衰竭,嚴重者甚至可能會威脅到大腦,外加這名急救人員又是一名新手,因此慌裡慌張地就讓夜鷹上了急救車。
朱思醫生望著夜鷹,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
而夜鷹也回給她一個無辜的眼神。
朱思醫生在基地負責醫療已有十幾年,早就練出一雙火眼金睛,隻看夜鷹一眼就分辨出這小姑娘沒什麼大礙,估計是她們這裡的人搞錯了,但以防萬一,她還是道:“進去做個檢查吧。”
頓了頓:“……擔架就不必了,快撤了。”
急救人員紅著臉給夜鷹道歉,後者笑了笑:“沒事。”坐著還挺舒服的。
朱思醫生給她指路:“進去後進第二醫療室,讓醫生給你做個身體檢測。”
夜鷹聞言,表情微頓了下,但隨即若無其事道:“好。”
她慢慢往裡側走去,等朱思醫生人走了,才走進醫療室。
一名醫生等在裡麵,看見她,臉上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朱思醫生和我說了,你是要測……”
“打個點滴就好,”夜鷹飛快道,“我隻是太累了。”
醫生訝然地挑了下眉,夜鷹怕她堅持,又道:“魏秦上校讓我趕快回去,”抿了下嘴,小心翼翼看向醫生,“如果拖延太久,會被扣分的。”
“咻——!”
醫生感到自己的一顆姨母心似乎被夜鷹那小鹿般的眼神給射中了,猛地捂住臉:“!”
太難得了!她在軍隊這麼多年,已經很少看到這麼萌噠噠的孩子了!
但以防萬一,醫生還是謹慎地詢問了下夜鷹的狀況:“身體哪裡感到不舒服?最近做了什麼?”
“神經模擬訓練太久了,”夜鷹配合道,“有點睡眠不足。”
醫生掏出光板記錄:“幾個小時?”
夜鷹老老實實:“18個小時。”
“嘎嘣!”
醫生的觸屏筆從光板上滑了下來,夜鷹一彎腰,動作迅速接住,還給醫生:“沒事吧?”
“18個小時?!”醫生震驚道,“一直沒睡覺?那吃飯了嗎?!”
“吃了,”夜鷹道,“中途出來喝了兩次營養液,6個小時一次。”
醫生:“……”
覺不睡,飯倒是好好吃。
而且看這孩子剛才的動作,身體和神經應該並沒有什麼大礙,隻是單純的睡眠不足。
這種不注意健康卻又注重營養的做法,讓她想起了某位高層。
……白夜將軍也是這種生活規律。
夜鷹:“醫生?”
醫生回過神,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沒事,”往紙上寫了點東西,交給夜鷹,“去開一些精力藥劑吧,回去好好睡一覺,應該沒什麼大礙。”
夜鷹謝過她,在醫生的指點下去走廊儘頭的藥房拿了點藥劑,轉身準備出去。
但當她經過長廊的時候,從一間房內傳來些許人聲,夜鷹忽然一抬頭,目光炯炯看向那間房。
她左右看看,四下並沒有人,便屏住呼吸,壓低身子,悄無聲息地走到那間房前。
房門是關著的,從裡麵隱隱傳來人的交談聲,根本看不清裡麵的狀況,夜鷹沉思片刻,來到窗前,半探出個頭,小心翼翼往裡麵看。
裡麵坐著一名穿白大褂的醫生,他的對麵坐著一名士兵,因為背對著夜鷹,叫她看不清臉。
但醫生報出了他的名字。
“最近感覺如何,阿爾馮?”
夜鷹眼神微閃,她換了個姿勢,將耳朵貼在窗戶上,這樣能更好聽清裡麵的對話。
與在訓練場的感覺不同,阿爾馮的聲音透出一股壓抑,莫名讓夜鷹聯想到了石灰色的斷壁。
“還能怎樣?”他反問著,輕輕笑了聲,“我還是不敢。”
醫生取出一枚光板,唰唰往上記錄著什麼:“夢裡還會出現那些場景?”
“一直,”阿爾馮低聲道,“從未停過。”
醫生寫了一筆,停下手,眼神從半月形的眼鏡後透出試探的光:“可以再描述下那些場景嗎?”
阿爾馮沒有回答——這次他做了個較長的停頓,夜鷹注意到他將放在膝蓋上的手收了回來,交握與胸前,視線下垂,與醫生的目光交錯開。
這是一種拒絕的表現。
果然,醫生不再強求,轉而換了個話題:“那你的闖關遊戲怎麼樣了?我是說那個……”
“挑戰塔,”阿爾馮替他接上話,他慢慢道,“不知道,我已經將近一年沒去玩過了。”
聞言,醫生的眉毛不讚同地皺了起來。
“我已經重申過很多次了,”他似乎有些生氣,但儘量撫平了語氣中激動的部分,用一種和藹且循循善誘的口吻道,“多接觸晶獸,就算是虛擬的也沒有關係,或許這能平複你對它們的……”
“不行,”阿爾馮冷冷拒絕他,“這根本沒有用。”
貝克醫生根本不明白,他懼怕的並不是晶獸,而是隱藏在它背後,那個暗含的深意……
阿爾馮的身體忽然一抖。
從夜鷹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激烈,椅子被踢翻在地,他驚恐地後退數步,身體嘭地撞在牆上,顫抖指著一處道:“來了……來了!”
醫生也站了起來:“阿爾馮?鎮靜!這裡什麼都沒有!”
“不!”阿爾馮的聲音透出一股歇斯底裡,“你看不到的——它隻衝著我來!它是來找我的!”
這次,夜鷹終於看到了阿爾馮的正臉,青年英俊的臉龐上布滿恐懼,眼球中滿是血絲,下巴上還冒著星星點點的青色——很難讓人將這幅模樣的他與在訓練場意氣風發的第一名聯係在一起。
“聽著,阿爾馮,”貝克醫生上前兩步,試圖安撫阿爾馮,“這裡沒有任何會傷害你的東西,你冷靜點,先讓自己平靜下來,來……”
但阿爾馮根本聽不進去,他從喉嚨裡擠壓出一聲尖銳的驚叫,身體再次重重撞上牆壁!
“不!!不是晶獸!”他開始撕扯自己的頭發,“啊!!是她!她來了!!”
阿爾馮的聲音染上哭腔。
“醫生!你看不到嗎?她來了!她……她恨我,她在看著我啊!問我為什麼不去死!!”
“阿爾馮!”見他露出自|殘的傾向,貝克醫生慌忙上前,按下緊急按鈕:“朱思!三號醫療室需要支援!這裡有個病人想要自|殘!快點!”
對講機裡出現朱思的聲音:“是阿爾馮?等等!我們馬上來!”
“嘭——!”
貝克醫生正要說話,喉間卻突然襲上一雙大手,他發出一聲咳,試圖發聲:“阿……阿爾馮……?!”
阿爾馮站在他的身後,雙手卡住貝克醫生的喉嚨。
他忽然平靜下來,情緒不再激動,表情卻冷得可怕,臉側分明殘留著淚水的痕跡,那雙漂亮的琥珀眼中卻透出一團深重的陰霾,冷冷的,底下旋轉著瘋狂的旋渦。
“你……必須死,”他低聲道,“不能……其他人會死……對……不起……”
他似乎把貝克醫生認成了其他人。
阿爾馮的手在逐漸收攏,貝克醫生漸漸喘不過氣來,他奮力伸出手指,試圖去勾住桌上的防身電棒,但被阿爾馮發現了意圖,後者冷笑一聲,一腳踢過去,電棒帶著桌子一起,重重翻倒在地。
明明處於發病的階段,他的頭腦卻在某種程度上保持了令人吃驚的警醒。
“阿爾……馮……清醒一點……”貝克醫生艱難道,“我不是……莉安娜……”
阿爾馮卻答非所問。
“我……我不知道……”他的手在顫抖,卻越發加重力氣,貝克醫生都能聽到脖頸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嘭——!”
突然,房門被猛地撞開,一抹纖細的身影撞入,直直朝阿爾馮衝了過去!
阿爾馮迅速扔下貝克醫生,回身抬起手臂,擋住對方橫飛過來的足踢。
——夜鷹一腳踹在他的手臂上。
一擊不成,她迅速收腿,再次彎腰,對準阿爾馮的膝蓋連出兩掌,後者的腿不受控製地一軟,半跪在地上。
他還沒能起身,一隻腳先一步踩上肩頭。
夜鷹按住阿爾馮,聲音冷冷:“不許動。”
聽到她的聲音,阿爾馮的瞳孔劇烈顫抖了下,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夜鷹的腳踝!
後者微驚,正要撤腿,阿爾馮卻搶先一步,低吼出聲。
“莉安娜!”他緊緊注視著夜鷹的臉龐,滾燙的熱水順著眼眶落下,“你……”
“你是來殺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