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布置得很喜慶,燙金“囍”字就貼在正堂之上,正堂之下龍鳳喜燭依舊燃著,這裡是海城今晚唯一沒有被打擾的地方。
紅姨娘命丫鬟將菜都上齊了,偌大的圓桌就放在偏廳之中,隻等景鐸與柳溪拜堂禮成之後,便可以開席好好地喝一杯。
景九叔處理完了外間的十八具修羅衛屍首,便依著紅姨娘的吩咐,趕去【機關塚】救火。
海先生給景鐸處理好了傷口,此時的景鐸換了一身紅衣,胸前戴了大紅繡球,頭上頂了簪花紗帽,喜滋滋地站在門前,顧盼著柳溪的到來。
似乎景鐸並沒有因為今晚的事,壞了興致。
紅姨娘笑容複雜,她走近了景鐸,示意他彆急,溫聲道:“阿鐸,新娘子跑不了的。”
“我知道。”景鐸含笑點頭。
柳溪若是想走,若是今晚的事真與她有關,必定會給自己留退路,整個東海景氏,誰能攔得住她?
他隻是害怕自己撐不了多久,來不及完成他許給柳溪的承諾。
“紅姨,你看看我,臉色是不是很蒼白?”景鐸有些擔心,他問向紅姨娘。
紅姨娘隻覺眼眶一燒,她強忍住淚意,撫上了景鐸的臉,“阿鐸很好看,尤其笑起來,特彆溫暖。”
“那就好。”景鐸嘴角微微一勾,笑意下意識地更濃了幾分。
景淵默默地站在一旁,緊緊地揪住了衣擺邊緣,咬牙忍住淚意。他答應了大哥的,一會兒要做儐相,要揚聲把那幾句耳熟能詳的的話高喊出來。
海先生是景氏的家醫,此時他五味雜陳,能用銀針強行製住心脈中的毒液發作,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後的事。他安靜地望著景鐸這位東海景氏最年輕的家主,他還來不及在江湖上闖出什麼響當當的名頭,竟就栽在了修羅衛手中。
也不曉得這西山柳氏的嫡女與修羅衛到底有什麼恩怨?
分明就是悄悄地辦個喜事,竟會招來這樣的大禍!
偏偏大公子景鐸竟是個情種,二十七歲好不容易開竅了,一開竅就認準了柳溪這個女人。聽完了紅姨娘的分析後,還能堅定地說出那句話,“紅姨,我信溪兒,你們就算不信溪兒,也請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大公子有大公子的想法,紅姨娘聽他說完,確實也能說得通。
就算是以身為餌,也該留退路。修羅衛鬨事時不走,【機關塚】起火時不逃,倘若還敢回來拜堂,也算柳溪有情有義了。
柳溪當先踏入了喜堂,她本以為紅姨娘會當先問她什麼,哪知竟是景鐸溫暖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柳溪微怔。
景鐸頗是得意,甚至眼底還藏了淚光,“吉時快過了,溪兒。”
“大哥!不成!”景嵐扶著景煥,站在門口緊張地死死盯著他,“這個嫂嫂,我不要!”
“胡鬨!”景鐸皺眉,正色道,“小五不要耍性子。”
紅姨娘瞧見景煥臉色慘白,急問道:“阿煥怎麼了?”
“娘親,我應該沒事……”景煥忍痛回話,怎能在這個時候耽誤了大哥的吉時,“多虧嫂嫂出手救了我們。”
景嵐瞪了景煥一眼。
景檀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柳溪,他方才還來不及把看見的告訴娘親,便被娘親打發來喚小四、小五了。
柳溪覺察到了景檀的目光,她坦然側臉,對上了景檀的目光,“二公子?”
景檀哪裡敢與她對視,連忙收斂了目光,低頭道:“沒事,沒事。”
“怎麼沒事?”景嵐是打定了主意要攪了大哥的婚宴,她悄悄地掐了一把景煥,景煥忍不住慘呼了一聲,瞪大了眼睛看向景嵐。
景嵐繼續道:“四哥中了一掌,吐了好大一口血……”
“確實應該先救四公子。”不等景嵐說完,柳溪涼聲打斷了她的話,正色道,“那人不是普通修羅衛,他是大將軍魏諫白,打四公子那一掌起碼用了四成的掌力。”
“我來看看!”海先生連忙起身,大公子他救不得,可千萬彆把四公子也耽誤了!隻見他快步走近景煥,探上了景煥的脈息,臉色大變,“不成!這內傷傷得不輕,四公子得趕緊躺著休息,我得立馬施針,不然要落下病根了!”
景嵐急聲道:“我就說四哥危險!今日不宜再行婚事……”
“一碼歸一碼,海先生,你帶阿煥下去醫治。”這次是紅姨娘打斷了景嵐的話,她說完後,給景嵐遞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胡鬨。
景嵐不敢相信地看著紅姨娘,連她都被柳溪這個女人蠱惑了麼?
“是,二夫人。”海先生左右招了招手,便喚來一名小廝,將景煥背了起來,一起往景煥的小院去了。
紅姨娘深望了一眼景煥的背影,她很快收斂心神,對著柳溪微微一笑,“還是先把正事辦了吧。”
她竟不問她什麼?!
柳溪安靜不語,隻覺景鐸將她握得更緊了些。
“咳咳。”景鐸輕咳兩聲,他皺眉望著柳溪,滿眼憂色。
魏諫白是雄踞大梁西北三州的大將軍,他擁兵自重多年,早已不受朝廷節製。本來與東海景氏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他竟與修羅衛勾結,潛入東海景氏縱火焚燒【機關塚】,此人確實是個狠角色。
“景鐸。”柳溪忽然安靜地看著他,她一字一句地道,“你想好了,你娶我,今晚這樣的事還會發生。”
“大哥……”景嵐悄悄地扯了一下景鐸的衣擺,搖了搖頭。
景檀尋到了機會,走近了紅姨娘,附耳在娘親耳畔將看見的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