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洄夢(1 / 2)

隔山海 流鳶長凝 8209 字 10個月前

痛楚,從傷處緩緩複蘇,痛感像極了上輩子捱的那最後一刀。

柳溪想要睜開眼,偏生連睜眼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眼前的一片黑暗讓柳溪覺得不安,像是她重生的那一日,她拚儘全力地睜開雙眼,即便是在光明之中,她全身上下也沒有一處能感覺到溫暖。

三個月前——

柳溪猝然在床上坐了起來,下意識地捂住了上輩子的致命之處。

沒有鮮血,沒有傷口,痛意隨著她意識的清醒漸漸褪去。

“隻是……隻是一個夢麼?”柳溪劇烈的喘息逐漸平息下來,她低頭看了看乾淨的雙掌,沒有鮮血,也沒有驚月。

驚月……

柳溪自從鍛造出驚月後,驚月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側。她四處找了找,終是發現了落在床下的驚月。

柳溪連將驚月撿起,緊緊地抱著,有驚月在手,她能更安心些。

“叮鈴,叮鈴……”

刀穗上的銀鈴鐺響了兩聲,這鈴鐺是西山柳氏嫡女的信物,是父親柳擎唯一送她的禮物。她偏頭呆呆地望著這兩顆銀鈴鐺,這下是徹底冷靜了下來。

她緩了片刻,便提刀在房中轉了一圈。

這裡是柳溪在西山柳氏的閨房,也就是這裡是柳氏的主城百葉城。

“我怎會在這裡?”柳溪茫然自問。

這時,丫鬟忽然叩響了房門。

“大小姐,城主喚你去百葉堂。”

“知道了。”柳溪涼聲應了一聲,柳擎召喚,是一定要去的。她匆匆換好了玄色朱雀裳,這是她柳氏的家服。

柳氏的百葉城按照四相分為了四個堂,原先都是柳擎幾個兄弟執掌。如今柳擎上了年歲,幾個兄弟也沒有那麼多精力管顧四堂,於是柳擎逐年將四堂分給了自己的四個兒女掌管。

嫡女柳溪掌管的便是研製柳氏火器的朱雀堂,這一堂的衣裳上都用朱砂紅線繡了玄色朱雀,柳溪身上的那隻是最鮮豔、也是最凶厲的朱雀。

她將青絲梳理整齊後,高高地束起了一個馬尾,用銀發箍束起,提刀開門走出房間的瞬間,候在外麵的小廝與丫鬟們都被她一身的颯氣懾了一下。

提起柳氏嫡女柳溪,江湖上誰人不豎一個大拇指?隻是可惜,她隻是個女兒身,不然以她的本事,這代西山柳氏隻怕要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大事業。

“走吧。”

柳溪淡淡地說完,丫鬟便低頭跟著柳溪往百葉堂去了。

百葉城的丫鬟們從來不敢抬頭正視大小姐柳溪的眉眼,隻因她與生俱來一股迫人的颯氣,好似天生就是高人一等的鳳凰。

偶爾閒聊,丫鬟們都忍不住猜想,這天下該是怎樣的英雄才能配上她們柳家的大小姐?

百葉堂是西山柳氏的正堂,凡有大事,必在這裡處理。

主座是青銅鏤刻出的虎兕大座,如今鐵青著臉坐在上麵的中年鷹鼻男子正是柳氏的家主柳擎。

今日除了家主之外,堂中還有三人,十七歲的柳二小姐,十六歲的柳三小姐,還有十五歲的柳家四公子柳問心。

四人的臉色冷峻,沒有半分笑意。

柳溪從踏入百葉堂開始,就覺得氣氛是出奇的詭異。

“關門。”

柳擎從座上緩緩站起,吩咐小廝們將百葉堂的大門合上。

柳溪惑然瞥了一眼合攏的大門,今日柳家的人齊聚於此,想必柳氏一定是遇上什麼大事了。

她從不多言,便靜默地站在了妹妹與弟弟的首位,靜等父親說話。

柳擎今日的舉止很是詭異,隻是靜靜地盯著柳溪的臉看,甚至妹妹與弟弟的舉止也很奇怪,也是盯著柳溪的臉來。

柳溪被盯得心裡不舒服,忍不住開了口,“這是怎麼回事?”

“鈴鐺。”

柳擎對著她伸出了手去,開口就要她刀穗上的鈴鐺。

柳溪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父親?”

“既不是我柳家的女兒,這鈴鐺便該還來。”柳擎的話好似一道驚雷,霎時劈在了柳溪的心坎上。

“什麼叫不是柳家的女兒?”柳溪的聲音發顫,她記憶中從未有過這樣一出。

柳擎厭棄地冷嗤道:“你像我麼?你瞧瞧你的妹妹跟弟弟,你又像他們麼?”

“娘親不是這樣的人!”柳溪挺直了腰杆,厲聲直斥柳擎,“她為了給你生兒育女,把命都豁出去了,父親,你怎能這樣侮辱她?!”

柳擎冷笑,語氣憤怒,“侮辱?她難道對我不是侮辱?!”說著,他從懷中拿出了一疊書信,狠狠地砸在了柳溪臉上,“這就是證據!”

雖然說柳溪一出生,母親就死了,可母親出自江湖名門,怎會做這樣的事?她哪裡會信父親一個字?當下便彎腰去撿地上的書信。

她自小失去母親,對母親唯一的記憶便是母親手書的很多詩冊。這書信上的字體隻有兩種,一種是她熟悉的母親手書,一種是她從未見過的俊秀楷體。可不管是哪一種,字裡行間透出的都是濃濃的相思之情。

殷郎。

那是母親手書中不斷呼喚的人名,可從頭到尾,柳溪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亦或是,世間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母親是死無對證,父親是鐵證如山。

“父親,此事……咳咳!”

柳溪尚未來得及說出“蹊蹺”二字,背上便捱了父親一掌,痛徹心扉,幾欲將她的臟腑震碎。

她感覺自背心往下,又痛又麻,哪裡還站得起來?

柳擎是鐵了心的要廢了她。

“念在你我多年父女的情分上,我本該留你一命。”柳擎高高在上,俯視著她,緩緩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可你知道我們柳氏太多秘密,所以,你能不能活,就看老天給不給你這個機會了。”話音驟落,刀鋒狠狠地削去了柳溪背上刺青處的血肉,帶出了一蓬鮮血,濺落在了他的腳下。

去柳氏刺青,掌擊廢她半身,她這樣一個廢人,如何能活?

所謂看老天給不給機會,不過是柳擎做給下麵人看的惺惺作態。

柳溪痛得趴在地上,雙眸血紅,眼淚噙在眼眶之中,看著柳三小姐用刀鋒割下了刀穗上的鈴鐺,拋給了柳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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